夜色漸深，周圍全是低聲細語和響亮的呼嚕聲。

    楚知瑤趴在床鋪上有點睡不著，感覺自己像躺在了一片全是牛蛙聲的車廂裡。

    再數了250只羊後，楚知瑤坐起來靠在枕頭上，扒拉出枕頭底下的小布包，是那個外婆掛在她身上的那個。

    也不知道外婆有沒有發現她藏在枕頭裏的錢，想到外婆回家後拆枕頭時突然發現裡面有一大把票子，會不會感動地淚流滿面，感動得逢人就說她是個好孩子？

    “外婆肯定感動壞了，嘿嘿。”

    楚知瑤一邊想一邊開啟外婆給的小布包，裡面是幾包補身體的藥，以及一個小碎花布縫好的安神藥包。

    藥包下面是兩本外表看起來舊舊的筆記，頁面的邊邊角角都起毛了，由此可見筆記的主人經常使用它。

    她把拿出來的藥包放在枕頭邊上，空間中瞬間瀰漫出來一股好聞的藥香，恍惚之間彷彿又回到了外婆家。

    吸了幾口藥香後，楚知瑤繼續翻小布包，發現筆記底下是兩個鼓鼓的布包，縫成了長方形的模樣，開啟一看，她驚呆了。

    是錢，大大小小的票子，多少面額的都有，疊得整整齊齊，似乎爲了方便人花，放錢的人把面額從小到大放好，折起來的小角都捋平了。

    另一個小布包不是錢，是全國通用的各種票，其中最多的是糧票，油票，布票，上面都有一點。

    楚知瑤沉默地看了許久，心裏沉甸甸的，過了一會又把錢和票放了回去，開啟那兩本筆記，第一頁是畫，泛黃的紙上是鉛筆畫出來的人蔘，根鬚分明，下面用小字標註著各種人參的用法和適用的人群。

    楚知瑤大概看了一眼，視線落在頁面最底下的一小塊烏黑的地方，那是一隻烏龜，黑乎乎的烏龜。

    認出這是她外公的筆記，上面那隻烏龜是她小時候調皮畫的，指尖摸了摸糊成一團，四腳朝天的烏龜。

    筆記的後面不止是畫，還有外公記下來的疑難雜症，以及治療的手段，有藥方，有鍼灸，詳細到藥的熬煮。

    厚厚兩本，她特意翻了最後一頁瞧，發現這並不是外公全部的筆記，而是其中兩本，估計是外婆按照她現在的學習程度給的，察覺到外婆的用心良苦後，楚知瑤緊緊抱著小布包睡著了。

    火車上的這一晚，楚知瑤睡得不是很好，她感覺到陸瓊筵起來好幾次，就是怕她重新燒起來，不是摸她額頭，就是給她蓋被子。

    第二天一早，楚知瑤吃了早飯就沉迷於外公的筆記，期間陸瓊筵喂她吃水果罐頭她就吃，喂她喝菊花茶她就喝，要不是陸瓊筵怕傷了眼，強行摁著她睡午覺，她能看一整天。

    傍晚，火車到站，陸瓊筵把帶來的東西全部收拾好，楚知瑤只需要揹着她的兩個小布包，緊緊跟在男人身側，被男人護在懷裏，擁擠著下了車。

    “東西放在這裏，你老實站在原地看東西，我去幫黎同志接一下東西，不能亂跑不能……”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黎同志都被人擠下來了，我不是孩子！”

    楚知瑤打斷陸瓊筵的唸叨，站在站臺揮揮小手，示意男人趕緊去接一下行李。黎青帶著孩子不方便，現在的人販子太猖狂了，看見落單的孩子搶了就跑，人又多，誰會去管你懷裏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好在黎青也知道這些，下車的時候小丫大丫的腰上都綁著布，一頭在她們的腰上，一頭在黎青的腰間，小丫背在背上，左手牽著大丫，右手提著笨重的行李。

    楚知瑤上輩子沒有在這個時候出過遠門，並不知道下火車就跟打仗一樣，稍有不慎就被人摸幾把，不是吃你豆腐就是摸你錢包，有些人的口袋甚至都被刀給割了，裡面錢票被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大人的叫罵聲，帶著器官的髒話，小孩撕心裂肺的哭聲，雞鴨的慘叫聲，工作人員大喇叭的警告聲……

    稍微有點遲鈍的楚知瑤終於開始害怕了，終於明白外婆上車前對她的擔憂了，要不是陸瓊筵一路護著她，就她這白嫩靦腆的小模樣早被人吃得骨頭都不剩！

    東北寒風刺骨，天空竟然漸漸飄起了雪，如潔白鵝毛般撲撲簌簌往下落。

    “啊啾！”

    楚知瑤站在人群裡，守著自家的行李，身上披著厚重的軍大衣，頭上也被一頂寬大男士毛帽給蓋住，帽子是陸瓊筵的，原本也給她準備了小一號的。

    但是楚知瑤不信這地方有這麼冷，要不是陸瓊筵強硬給她穿上軍大衣，她估計還穿著那件粉色小碎花的薄薄小外套。

    她忍不住感慨一句：“陸瓊筵真厲害啊，連這邊的天氣都打探的一清二楚。”

    話落，楚知瑤忽然感覺腳邊的行李動了動，她立刻警惕回頭，發現一個矮小的中年男人蹲在她腳邊企圖偷偷翻她行李！

    小偷察覺不對，視線相撞：“…………”

    “小偷！！！”

    楚知瑤驚呼一聲，搖起手邊裝著陶瓷缸子的袋子猛地往小偷身上打，力氣大得那小偷都驚了，一邊抬手擋，一邊企圖躲過楚知瑤手裏的兇器。

    車站人來人往，很快就發現了這邊的鬧劇，不少人都停下腳步觀看，漸漸的人越來越多。

    小偷頓感不妙，瞧見楚知瑤男士帽下的那張嬌俏小臉，心裏頓時起了歪心思，嘴裏高喊：“媳婦媳婦我不敢了，我知道錯了，別打了媳婦……”

    楚知瑤虎軀一震，手裏的袋子舞得更加用力，黑著小臉罵：“去你孃的媳婦，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樣，長得跟條泥鰍似的，也敢亂認媳婦！”

    “砰砰啪啪！”

    “各位同志快救救我，我媳婦精神不好，家裏都供著她，卻沒想到還是犯病了，認不清人，麻煩你們快幫我摁住她，不然她會打別人的！”

    那小偷一邊躲著楚知瑤的擊打，一邊口齒清晰地哀求旁人，妄想讓群眾幫助他。

    楚知瑤冷笑一聲，這把戲她上輩子見過，不少柔弱女孩子就因為這些話，被路人無視求救，最終被人販子得逞，沒想到現在就已經開始有這種人販子了，不過她楚知瑤跟柔弱可不沾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