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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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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來靖北城之前,其名為雲慕

    驍南心裏一驚。

    覺得自己從這短短的一句話裡無端聽出了幾分血氣。

    他強忍著心底的懼意問:“在這之前,夫人那邊要不要……”

    驍靖塵微微愣了一下。

    對他來說,其實這並不算多麼複雜的事。

    站在這個位置上,享常人不能享的權柄,自然也會遇到常人一輩子見都沒見過的滔天海浪。

    有來自戰場上的,也有來自背後的。

    想背地裏搞暗殺的人,不算只有賊心沒賊膽的,和走了大運撿回一條命的,現在屍體估計都能繞著靖北城圍兩圈。

    他們幾乎是無所不用其極,堪稱喪心病狂。

    然而大浪過後,他依舊是那不可傾覆之山,讓人恨得牙癢癢。

    憑的當然不是什麼運氣。

    但凡是身份不明靠近他周身三尺之內的,先得脫下三層皮,三層皮後要是還想要往他身上蹭,那就多少得掂量一下自己項上人頭的斤兩了。

    很多時候,這些人但凡被暗衛查出半分可疑,就已經意味著他們再也沒有機會了。

    雲慕這個情況,那已經不能算是“半分可疑”,而是板上釘釘的圖謀不軌。

    按照他往常的作風,除了是要釣後邊的大魚,早就下令暗中處理了。

    驍南深知自家侯爺的作風,有這麼隱晦的一問也並不奇怪。

    在查清楚之前,就算不要了雲慕的命,至少也得保證她失去行動能力,不能上躥下跳地給他們添麻煩。

    當然,暗衛的手段肯定不會太溫和。

    驍靖塵寒眸微暗,立刻斷了驍南後面的話。

    “別妄動,本侯會親自看著這她。”

    “是。”

    這個答案雖然意外,但驍南可不敢置喙。

    那以後,暗衛開始深挖雲慕背後的暗流,而他本人,真就言出必踐地親自“看守”了起來。

    具體作為就是每天除了去浮柳客棧坐上一會兒之外,都將人從寒煙閣叫來,也不幹嘛。

    要麼是將她扔在書房一角,要麼是讓她杵在隱竹軒喝茶。

    她過分的配合卻讓驍靖塵越發懷疑她的用意。

    驍靖塵有無數次在心裏升起不可抑制的殺意,卻又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偃旗息鼓。

    比如看書的時候。

    雲慕:“侯爺,你家書童每月領多少俸祿,我只要一半的價,保證把你這個品味獨特、藏書也獨特的書房改造得煥然一新。”

    他沒理,這女人就自顧自地開始整理起書房來。

    怎麼整理的他不知道,只是偶然有一天,他拿起一本《兵法策論》的時候,發現首頁那句“詭道為兵,術者天成。”的題句旁被人塗鴉了一副憨態可掬的蠢兔子。

    然後發現不僅是這一本,所有經她手的書基本都沒能逃脫毒手。

    驍靖塵心裏那分殺意便被一點薄怒和啼笑皆非給沖淡了。

    又比如在隱竹軒看軍務的時候。

    軍務是機密,不可示人。

    雲慕便離他八尺遠,嫌屋裏太靜,不知道從哪捉來一隻嘰嘰喳喳的蠢鸚鵡,每天沒事兒就對著它唸詩詞。

    念出了“仰天大笑出門去,歸來倚杖自嘆息”以及“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三顧臣於草廬之中,諮臣以當世之事”的效果。

    驍靖塵在聽到那句“朕與將軍解戰袍,芙蓉帳暖度春宵”的時候再也忍不住了,將這大逆不道的扁毛畜牲給丟了出去。

    那女人便嘆著氣邁著步,趴在窗臺上和外邊的鳥一唱一和。

    被驍靖塵瞪了無數眼。

    可憐鸚鵡無辜,來侯府之前活蹦亂跳,號稱鳥中金剛。來了侯府後,天天被驍雲侯冰冷的眼神戳,毛都掉了一半,往“青年謝頂”的方向一路狂奔,快神經衰弱了。

    大約是那些紛飛的鳥毛承載了驍靖塵的一部分殺意,他最終也沒叫人把這隻鸚鵡給燉了。

    總而言之,他的殺意起起伏伏。

    起於自以為的正道,消弭於自己也不清楚的心悸和無奈中。

    驍雲侯這輩子沒這麼舉棋不定過。

    就這麼一路磨蹭到了今天。

    九幡院的目標是羅有良,這件事在他從蘇懿嘴裏聽到“畫春舫”三個字的時候就意識到了。

    一半來源於經驗鑄就的直覺,另外一半則是雲慕的反應。

    今夜必定不平靜。

    偏偏是今日。

    “侯爺。”

    驍南察言觀色,小心翼翼地說:“若是您現在不想看,屬下明日再拿給您。”

    “不必了,出去。”

    驍南不敢多言,圓潤地拉開簾子和車伕眼對眼去了。

    驍靖塵撕開手中密信的封口。

    紙張很薄,只有一張。唯一的這張紙上的內容還少得可憐,一眼就能掃到底。

    “小女孩名叫雲朵,二人自滄州來,和鵲醫門人交往密切。來靖北城之前,其名為雲慕。”

    驍靖塵僵在原地。

    雲慕瞅著驍靖塵拂袖而去,心裏還琢磨著他是不是又犯了什麼病。

    或者這又是想出了什麼新的辦法來試探她?

    自從讓源影和清函公離開侯府後,她就知道以驍靖塵的性子,別看面上裝得有多大度,不暗地裏查個底掉是不可能的。

    雲慕爲了不在七月初五之前將人得罪得太狠——否則就沒有帶她上畫春舫了,耐著性子在他眼皮子弟下安分守己了小半個月。

    表面上似乎是把人糊弄住了,但驍靖塵心思深沉,說不準背後就憋著別的什麼壞水呢。

    正沉思著,面前忽然晃過一隻手。

    雲慕眼睛飛快地眨了一下,隨後不客氣地將蘇懿的爪子隨手揮開:“幹什麼?”

    “什麼幹什麼,你跟我說實話,你跟驍靖塵是不是出什麼狀況了?”

    她挑了半邊眉毛,將蘇懿腰間的酒壺摘下來,就著糕點喝了一大口:“何以見得?”

    蘇懿也不惱。

    賊眉鼠眼地壓低了聲音道:“我跟驍靖塵那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他心裏怎麼想的我一眼就能看出來,我知道,他走的時候狀態不對。”

    雲慕指了指窗外:“往上看。”

    “什麼?”

    蘇懿探頭出去,只看見湛藍的天空上飄著幾朵白雲。

    “你說話之前,那片雲還是一頭牛的形狀,現在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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