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懿：“……”

    他有種自己被侮辱了的感覺，但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雲慕直接將他拍起來，趕了出去。

    “你可以走了，別忘了天黑前來找我。”

    “等等，等等，你不走？”

    蘇懿被她推了一個趔趄，原地開始懷疑起驍靖塵的審美來。

    難道他專門喜歡這種動不動就施展暴力手段的型別？

    雲慕掃他一眼：“我還有點別的事，而且昨晚被烏鴉吵了半宿沒睡好，順便補個覺，你想守在這？”

    “不不不。”

    蘇懿連忙搖頭，斷然拒絕，並且拔腿就跑。

    要是讓驍靖塵知道自己守著他夫人睡覺，別說什麼“青梅竹馬”了，那傢伙得“大義滅親”。

    打發走了蘇懿，雲慕關上門。

    一回身，就發現窗邊竄進來個人影，是源影。

    柳枝下的房間就是源影和清函公的住所。

    “主子，李廣在樓下靠左的房間，這半個月來除了吃喝拉撒，未曾邁出客棧一步。我覺得他是在等什麼。”

    雲慕將窗戶合上，天光霎時間黯淡了下來。

    “他在等今晚。”

    源影挑了下眉毛，春風般的眼神裡掠過一絲疑惑。

    雲慕將和畫春舫有關的事情解釋了一遍。

    這些她早該告訴給源影知道的，但是驍靖塵這段日子看她看得太狠，根本沒有機會。

    “這麼說來，李廣、已經被抓的亂菊，都是衝着畫春舫——那位羅監軍去的，可是為什麼，九幡院雖然勢力龐大，總歸也只是在江湖裏蹦躂，從未和朝廷有過什麼牽扯。”

    “也許只是我們都沒有發現罷了。”

    這句話讓源影一驚。

    雲慕抱著胳膊靠著窗櫺，微弱的陽光從縫隙裡照進來，路在她眼底，極靜，卻極冷。

    “我以前就覺得，九幡院的勢力太大了，偌大一個大雲，九州十萬裡，哪哪都有他們的人蹦躂，跟垃圾堆裡除不盡的蒼蠅一樣。而且漏一點行跡就搞‘壯士斷腕’那一套，這麼多年，哪來那麼多條手供他們斷的，這不合理。”

    這夥人的手段和行事天生和鵲醫門犯衝，活人試藥、動輒屠村，毫無人性，“喪心病狂”四個字彷彿是專門為這群人打造的。

    但是自古以來，純粹的瘋子雖然能在歷史上留下重重一筆，卻大都短命。

    因為瘋子人人喊打，世所不容。

    九幡院卻能頂著這樣大的壓力安安穩穩到如今，不僅沒有被斬草除根，近年來反而還更活躍了。

    這曾是雲慕百思不得其解的謎。

    但在知道驍靖塵也在調查九幡院的時候，她幡然醒悟。

    誰說在江湖行事，便是純粹的江湖之身。

    這其中，沒準得沾點兒朝廷的影子。

    到那日，得知死裏逃生的李廣千里迢迢來到靖北城，是爲了羅有良的時候。

    這個念頭被她按成了現實。

    源影頃刻間明白了雲慕的意思，深深皺起眉：“主子，如果牽扯到朝廷，我們還要繼續查下去嗎？”

    “為什麼不？”

    她輕輕牽了下嘴角，繃起了一個有些尖銳弧度，那笑容便變得有鋒芒起來。

    “不管這些人背後是什麼東西，動到我頭上了，就是不行。”

    發完這句聽上去十分“大言不慚”的厥詞，她又補充了一句。

    “再說了，你，白衡、梁叔他們，真的甘心放下心裏的仇怨嗎？”

    源影沉默片刻，某一瞬，那雙春風般的眼睛裏浸染出了幾分血氣，轉瞬即逝。

    他說：“不。”

    雲慕揭過了這個話題：“今晚我會和驍靖塵一起登上畫春舫，你們在外圍接應、見機行事。”

    “這太危險了，恕我直言。”

    源影轉瞬又恢復了自己的公子氣度，語氣都文縐縐了起來：“您的安危纔是我需要第一位保證的，白衡也不在您身邊，驍雲侯更是不知是敵是友，不管怎樣，我無法放心。”

    雲慕翻了個白眼。

    “羅有良來靖北雖然不是什麼緊急軍務，但也是朝廷之事。晚上能上去畫春舫的只有和軍中有關的人物，你是個什麼官職？”

    源影：“雖然我沒有官職，但若是扮成……”

    “九幡院的人有多謹慎你不是不知道。”

    雲慕打斷了他的話。

    “一點節外生的枝都能讓他們把自己給點了，別扯淡，這是命令。”

    “命令”二字一下，源影只好閉了嘴。

    “還有什麼事嗎？”

    “有一件，有人在調查您的身份，行蹤很隱蔽，動作也很迅速，我猜測是侯府的暗衛。驍雲侯懷疑您的身份了，您打算怎麼做？”

    雲慕眸光微滯，隨後換了副無所謂的語氣。

    “不怎麼做，他愛查就讓他查，今夜過後，解決了九幡院的事，我就帶小天離開侯府，之後就跟他沒什麼關係了。”

    源影：“明白了，不過據我所知，侯府內還有一位和您有仇，您就這麼輕易放過她嗎？”

    “蘭芝啊。”

    雲慕“嘖嘖”了一聲，笑了笑說：“對她那樣的人來說，光是不被寵愛、無人問津，就已經會讓她比死還要難受了。到時候隨便給驍靖塵放點餌，讓他查到當年的真相，他自己就會去處理蘭芝了。”

    而與此同時，侯府碧蓮院。

    一個送飯的丫鬟走進院子。

    丫鬟是個熟臉，自從蘭夫人被侯爺禁足在自己的院子後，就一直是這個丫鬟前來送飯。

    守衛們都笑著和她打了個聲招呼。

    “今天氣色不怎麼好啊。”

    “昨夜吃壞了肚子，不大舒服。”

    丫鬟按著小腹的位置，垂下頭，腳步相比平時更快些：“我儘快出來。”

    不久過後，丫鬟重新走了出來。

    她花的時間比平時稍微長一些，一出門就捂著小腹快步地離開了。

    因為她之前說過“肚子不舒服”，守衛們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終究沒有起疑。

    那碧綠衣衫的丫鬟迅速跑到沒人的地方，將手中的食盒一扔，抬起頭來。

    分明是蘭芝的臉！

    她那張還算清秀溫婉的臉此時已經被臉上藏不住的怨毒之色破壞殆盡。

    白染，你以為我會坐以待斃，什麼都不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