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不管什麼時候都存在的“陪葬梗”。

    帶雲慕來的人已經嚇得瑟瑟發抖，杵在門前不知道現在到底該不該進去，嘴唇哆嗦個不停。

    雲慕暗暗翻了個白眼，忍了半天，終於忍不住開口問：“我說大人，看您這麼猶猶豫豫的樣子，好像也不是很著急啊。您再在門口多站會兒，守衛都要懷疑我們心懷不軌了。”

    那位大人茫然地看過來，臉色煞白。

    雲慕：“……”

    此時此刻，她無比直觀地認識到：趙允羲心計再深沉一些都不為過。

    若是手下人都是這種貨色，的確是難成大事。

    大約是她一言難盡的目光太過直白。

    這位小鬍子大人總算是想起來了自己的職責，連忙報上身份，讓人通報去了。

    很快，一個小太監腳步輕快地走了出來。

    “陛下請清柳姑娘進去。”

    片刻後，雲慕被內侍領著進了屋子。

    她半垂著頭，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地上的茶杯和藥碗的碎片。

    看來大人物生起氣來就愛搞摔杯子砸東西這套。

    雲慕的目光淡淡掠過，並未多加停留。

    她行了個不太順暢的宮廷禮儀，飛快地掃了一眼皇上：“臣女見過陛下。”

    皇上坐在椅子上，看上去五十來歲上下，頭髮倒是沒怎麼白，那張和趙允羲有幾分相似的臉也不見什麼老態。

    眼窩深深凹陷進去，眼神陰鷙、深沉。

    “這就是你請來的人？”

    這話不是對她說的。

    趙雲羲站了出來：“父皇，這位清柳姑娘雖年紀不大，但出身醫學世家，還是鵲醫門弟子，不若就讓她試一試。”

    “七弟。”

    三皇子居然也在，剛纔在人堆中央，一時看漏了。

    他盯著雲慕，目光灼灼。

    “你昨日才帶回來一堆江湖朋友，既然有效，為何路上不給眠風診治呢？”

    就知道這三皇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對他們的懷疑從昨日開始就沒下去過。

    好在雲慕早和趙允羲商量過說辭。

    “三哥有所不知，我和清柳姑娘雖有幾分交情，但她一直到處遊歷行醫，並不和我們同行。這次也是恰好知道清柳姑娘在臨安附近，這才能讓她來幫忙。”

    雲慕適時抬頭，目光清冷。

    “陛下和三皇子若不信在下，我也可以現在就離開。”

    “好。”

    皇上似乎也被一晚上的壞訊息給折磨到了，冷冷地看著雲慕道。

    “光憑這份膽識，你就比跪在那的一群廢物強。但若你沒能讓眠風好轉，如此狂妄行事，當受棍刑！”

    趙允羲一皺眉：“父皇……”

    “你閉嘴！清柳姑娘，你意下如何？”

    雲慕：“公主在哪？”

    “來人，帶她去。”

    頓了頓，又開口：“逍兒，你一起去。”

    三皇子笑了起來。

    “是，父皇。”

    越過屏風，雲慕一張華貴大床上看見了臉色慘白，已經人事不知的趙珏。

    接過驍西遞過來的腕枕，她開始診脈。

    片刻後，她鬆了口氣。

    趙珏如今的狀態看似兇險，其實於性命無虞。

    她害怕的是九幡院在太醫院裏也有人手，藉着治病的名義暗中在趙珏身上做手腳，那就麻煩了。

    “看清柳姑娘的神色，似乎心裏有數了？”

    三皇子跟了進來。

    在幾步之外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女人有幾分熟悉。

    但仔細在腦子裏過一遍後，他又確信自己從來沒見過這副樣貌的女人。

    雲慕沒理會，對驍西道：“拿銀針來。”

    驍西動作麻利地從藥箱裡拿出她需要的東西。

    眼看這女人理也不理自己，居然就地開始施針了。

    三皇子眉毛抽搐了一下。

    繼而心裏起了幾分興趣：這女人倒是有些意思，老七從哪找來的？

    一套針用完。

    雲慕纔對驍西說了一串藥名：“叫人去拿藥，照我說的劑量和比例，一日兩服。”

    等驍西離開後，她彷彿纔想起這裏還有個人似的。

    轉身看向三皇子：“您還有什麼事嗎？”

    趙允逍：“……”

    他咬咬牙，這還是第一次，居然有女人敢不把他放在眼裏。

    他皮笑肉不笑地說：“姑娘如此胸有成竹，難不成從前遇到過類似的症狀？”

    這話裡藏著陷阱。

    但云慕可沒傻到直接往裏跳，眉毛一掀：“胸有成竹？三皇子從哪看出來的，醫者見過無數生生死死，難道每遇到一個疑難雜症都要愁眉苦臉麼？”

    三皇子卻不甘心地追問。

    “你的意思是沒有把握？”

    “沒有。”

    雲慕睜眼說瞎話毫不臉紅，淡淡道：“四服藥下去，若明日此時公主的情況能好轉，就有的救。若還是如今日這樣，回天乏術。”

    三皇子好奇地挑眉：“你就不怕父皇要了你的性命？”

    “我若是怕，皇上就會放過我麼？”

    “說的也是。那本王更好奇了，你和我那位七弟到底是什麼關係，敢拿性命為賭來幫他這個忙。”

    雲慕的眼神更奇怪了。

    “三殿下，醫者仁心。我救人是因為我能救，跟別的都沒關係。若是皇上因此怪罪，那非我之過，我為何要心存懷疑。”

    “那你的意思，是朕的過錯？”

    不知道什麼時候，皇上已經站在了屏風旁。

    臉色陰沉地看著她。

    想來是驍西出去拿藥，驚動了皇上。

    雲慕倒也不害怕，只是淡淡道：“如果註定要死，臨死前還要責怪自己，那未免也太可憐了，您說是不是，皇上。”

    “哼！”

    皇上看她半晌，忽然露出一個冷笑。

    “你說的未必沒有道理，不過這是皇宮，是大雲，朕說的話就是對的。來人，在太醫院給清柳姑娘騰個住處，好生照看。”

    後面四個字他咬得極重，別有深意。

    說完轉身揚長而去。

    直到內侍那一聲“起駕——”後，趙允羲才走進來。

    看見三皇子仍舊在饒有興味地盯著雲慕看，大有要拉著聊上半天的興致，皺了皺眉道：“三哥還有什麼事嗎？”

    “事情倒是沒有，只是你從哪找來的這麼個神醫？還挺有意思的。”

    雲慕扯了扯嘴角。

    當面調戲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