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和周也見情況不對，也各自退了出去。

    等到屋裏只剩下雲慕和驍靖塵兩個人的時候，雲慕磨蹭著走了過去。

    “是這樣的，我跟趙允羲說……”

    “本侯知道。”

    “啊？”

    他神色不虞，但語氣還算平和：“七皇子以為是我的意思，便都告訴我了。”

    雲慕：“……我能照顧好自己的。”

    驍靖塵的眉毛逐漸凝成了一條鋒利的線，他一字一頓地說：“就算你有九成九的把握能保護好自己，我也承受不了剩下那半成的後果，你明白嗎？”

    她愕然地對上他認真得幾可以說是懇求的眼神，心一下就軟了下來。

    果然是一步忍讓，步步忍讓。

    最近心軟的次數比前幾年加起來的都要多。

    雲慕悠悠地嘆了口氣。

    “那你說怎麼辦？”

    “本侯要同你一起去。”

    “不可能。”

    她斷然拒絕。

    “我們還不知道九幡院在臨安的佈置具體是什麼，若是兩個人都陷進了皇宮裏，誰來把握全域性？那兩個不諳世事的天山弟子，還是你的暗衛？誰來我都不放心。”

    驍靖塵無聲地看著她。

    她也無畏無懼地瞪回去，恍惚間，他們上一次這麼針鋒相對還是她剛剛回驍雲侯府的時候。

    從前她不曾妥協，這一次也不會。

    半晌。

    終究是驍靖塵先移開目光。

    移開去的眉眼有些許無聲的落寞，看得人有些揪心。

    雲慕頓時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沒人告訴過她這個時候要怎麼哄男人。

    “好，我答應你，但是有個條件。”

    她出乎意料地抬起頭。

    “什麼？”

    “今夜不行，等到明日。”

    “可是宮裏……”

    驍靖塵的語氣不容置疑：“讓他們等著。”

    雲慕意識到，他沒開玩笑。

    “好，我答應你。”

    半個時辰後，趙允羲派來接她的人如期而至，卻吃了個閉門羹。

    但七皇子又提前吩咐了：這位大夫性格古怪，交代了他們一定要小心對待，只好聽從吩咐，一邊派人回去送信，一邊留了人在客棧裡等著。

    翌日一早。

    雲慕算是明白為什麼驍靖塵非讓她等這一夜了。

    來敲門的驍西。

    他原本沒有跟著大部隊一起行動，驍靖塵讓他暗中探查臨安各方勢力的異動去了，跟他一起的，還有被雲慕嫌棄話太多的白衡。

    驍西今日沒有穿平日裏那冷冰冰的黑色衣裳，而是換了副藥童的裝扮。

    形影不離的長劍被藥簍子代替，低眉順眼的，除了氣質格外冷淡疏離了些，渾身上下找不到絲毫暗衛的影子。

    “小姐。”

    他一板一眼地說。

    雲慕：“……”

    驍靖塵從他身後“飄”出來。

    “大夫身邊帶個藥童很合理吧。”

    “……確實。”

    “這個給你。”

    那是一支短笛。

    雲慕見過兩次，是驍靖塵召喚暗衛的時候用的。

    “你在皇宮裏也有人？”

    “以備不時之需。”

    驍靖塵的神色絲毫不見輕鬆：“遠遠不到萬無一失的地步，比不得在自己地盤。”

    雲慕沒有推辭，笑著接下了，聞言忍不住打趣道。

    “你若是能將皇宮當靖北城，整個趙家恐怕都睡不著覺了。”

    “還貧。”

    驍靖塵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尤其是這女人還這般沒心沒肺。

    “笑什麼笑，還笑，你以為皇宮當真是那麼好闖的地方嗎！”

    “沒有，就是覺得……侯爺這麼關心我啊？”

    驍靖塵有些鬱悶地反問：“難道本侯平時對你很冷落嗎？”

    門外傳來聲響。

    驍西板正著聲音說：“有人催。”

    “催什麼催，旁人不知道公主的病情是怎麼回事，他趙允羲還不知道嗎？”

    驍西：“……”

    怎麼感覺自己是被衝旁人的火氣殃及池魚了？

    不過直覺告訴他，這個時候不應該接話。

    便眼觀鼻鼻觀心地繼續充當門神。

    屋內。

    雲慕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對他發什麼脾氣，好了，知道侯爺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我肯定萬分珍惜自己這條小命。”

    “你啊。”

    她笑著往門口走去。

    “對了，還有一件事。”

    “落什麼東……”

    女子輕盈地轉身，踮起腳尖迅速在驍靖塵冰涼的唇角上啄了一口，然後飛快退了開去。

    她臉上戴著和昨日不同的人皮面具，但那雙眼睛卻依舊狡黠靈動，笑意盈盈地看過來，彷彿眼前人便是整個世界。

    “等我回來，夫君。”

    說完不等驍靖塵作何反應，連忙閃身出門，用不亞於逃命的速度關上房門。

    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感覺胸腔裡的心臟快要跳了出來。

    “小姐，你的耳朵好紅。”

    驍西古板又冷淡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雲慕：“……面具照顧不到耳朵真是對不起了啊。”

    她深吸了口氣。

    眼神復又平靜下來：“走吧。”

    房間內，驍靖塵愣了好一會兒，隨後耳根悄悄地紅了。

    他踱到窗邊，看見雲慕和驍西上了宮中派來的馬車，旋即目光幽深下來。

    沉聲道：“將引渡令發出去。”

    屋內無人，但驍靖塵話音一落，角落裏一點不引人注目的暗影動了動，隨即消失不見。

    大約是耽擱了一晚上，馬車的速度比平時快了不少，很快，雲慕被帶入宮，直接到了太醫院。

    她來得恰是時候——皇上在，一眾召集來的名醫也在。

    前朝後宮各懷心思的人都敏銳地意識到：這是個討好皇上、加大自己手中籌碼的好機會，於是紛紛上書舉薦。

    其中有些更是重金在民間求醫。

    鵲醫門門人被纏上的都有好幾個。

    而云慕的這個身份，名喚清柳，是七皇子這一趟出行認識的“江湖遊醫”，應他的邀約來為公主診治病情。

    雲慕帶著驍西趕到的時候，正趕上皇上在太醫院大發雷霆。

    “一群廢物！”

    她剛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裏邊噼裡啪啦一陣響。

    皇上的聲音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更冷更沉，發起怒來一點都不歇斯底里，卻更叫人遍體生寒。

    裏邊一片靜默，似乎誰都不敢說說話。

    “繼續。”

    皇上含怒道：“若是珏兒有個好歹，朕讓此地所有人都給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