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

    雲慕拍拍手站了起來。

    “我也正頭疼那到底是什麼神賜呢，能被寫進傳說裡，一定是不能以尋常思維理解的方式。”

    二人又坐了回去。

    驍靖塵還順手將蓮花座和那少女雕像一起搬了過來，放在火堆的另一側。

    火光掩蓋了那彷彿玉一般材料的不正常慘白，從雲慕的角度看過去，這雕像好像活了過來一般，就安安靜靜地坐在他們對面。

    兩人各自想了一會兒後，驍靖塵忽然開口問：“你不怕麼？”

    “什麼？”

    “萬一我們真的再也出不去了，被困死在這鬼地方怎麼辦？”

    “唔。”

    雲慕抱住膝蓋，竟然真的認真思考了起來。

    腦子裏第一時間劃過的還是雲朵和驍天。

    還好，臨走的時候已經給他們做足了安排。

    就算真的回不去，他們的未來頂多波折了些，不至於孤苦無依。

    雲家那邊……哥哥應該已經處理好了。

    雖說對雲家的親人沒什麼概念，但畢竟也是跟這具身子連著血脈，還是免不了唸叨一句。

    還有就是鵲醫門和長風舵，無論是白衡還是源影，都早已是能獨當一面的人。

    她和驍靖塵之間捅破了那層窗戶紙，便也不瞞著他，想到什麼就說了出來，除了涉及到重生之事的沒有明說，其餘都無隱瞞。

    驍靖塵默默聽著，好奇地問：“你就不擔心逃出去的白杏興風作浪？”

    她撇撇嘴，沒好氣地說：“九幡院之難還未解決，但不管他們藏得如何深，這次把你牽扯進來，就註定他們不會安然收場。”

    頓了頓，她又補充了一句：“剩下的，到時候蘇懿自然會料理。”

    驍靖塵揚了揚長眉。

    “你何時這麼信任他了？”

    “別裝蒜了侯爺。”

    她無奈地說：“西涼軍再瘋，人數和實力上也與聯軍有差別，本就是弱勢。再加上阿勒珈也不是吃素的，籌謀已久，以萬算應不算，本就已經幾乎立於不敗之地了。再加上一個戰場經驗豐富的蘇懿，我都想不到聯軍要怎麼輸。”

    “所以？”

    “所以我纔不信你給蘇懿的錦囊裡面寫的是所謂對抗西涼軍的辦法，那是如果出事，教他如何應對九幡院和朝廷的錦囊吧？”

    “哈哈哈！”

    驍靖塵大笑起來。

    他從未在雲慕面前這樣笑過，眼角都舒展了開來，深邃的輪廓映著漂亮的眉眼，這一刻，他肆意瀟灑得彷彿一個輕狂的少年。

    “果然還是阿慕懂我。”

    雲慕撇撇嘴，明知不是能放心的場合，卻還是沒忍住跟著翹起嘴角。

    “得了得了，別笑了，雖然身後事安排得很妥當，但能不死還是儘量不要死，不然多憋屈。”

    “說得也是。”

    驍靖塵漸漸平靜下來，說：“天亮以後，如果我還沒有出現，暗衛自然會將古月厝掘地三尺。不過我看這裏的機關堅固異常，等到他們挖傳古月厝，那時候我們還活沒活著兩說，這段時間九幡院還可能會有大動作。”

    “嗯。”

    於是問題又回到了原點。

    什麼是神賜？

    他們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一個出生以來凡事靠得都是自己的殺伐手段，什麼求鬼拜神，在無數人眼裏，他就是那個鬼神。

    因此對這些事情是一個比一個不知所云。

    各自思索一陣後不得其法，最終還是決定先休息。

    驍靖塵紆尊降貴地將多出來的衣裳鋪在地上，勉勉強強鋪就了足夠一人躺下去的地方，雲慕本來想幫忙，卻被他提溜著坐在火堆旁。

    她有些無奈，又有幾分奇妙。

    便無所事事地觀察著面前的少女雕像。

    少女依舊半斂著目光，原本有一顆珠子的地方現在已經空空如也，但她的姿勢並未因此顯得奇怪。

    好像她原本就是在看著自己的指尖。

    那手指也雕刻得很好，泛着瑩潤的光，火光跳動下，似乎啟用了那纖細手指間潛藏的血管脈絡。

    等等。

    雲慕猛地坐直了身子。

    “怎麼了？”

    她一把抓住驍靖塵的胳膊，半帶著幾分不確定地說：“我可能知道神賜是什麼了。”

    驍靖塵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半晌道：“血脈？”

    “嗯。”

    雲慕語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現在想想，在這則幾乎算是古樓蘭的創世傳說中，根本沒有提到紅花帝室，可是整個西域的人都對此深信不疑，我覺得只有這一個可能了。”

    “這少女被贈予了紅花的血脈，從此成爲了古樓蘭的統治者……倒是說得通。”

    驍靖塵皺了皺眉：“可是你我都不是紅花帝室。”

    “巧了，我還真有。”

    雲慕醫藥箱裏扒拉出來一個精緻的小瓷瓶。

    那是她出發之前，柚子特意送過來的。

    在她印象中的習俗裡，這大約是某種代表祝福的儀式，祈禱人平安歸來的。

    “你快找找那雕像身上有沒有什麼東西。”

    驍靖塵一言不發地將那雕像全身上下都給摸了一遍，若不是眼前情況緊急，這一幕多少會讓人那些崇拜愛慕驍靖塵的姑娘們有些幻滅。

    可惜已經顧不上這麼多了。

    忽然，他眉峰一擰。

    指尖落在那少女左邊袖口上的四個字上。

    “既見月光”。

    那“月光”二字，輕輕一按，竟然凹陷了下去，露出一個半月形狀的小洞口來。

    雲慕帶著瓷瓶湊過去。

    抬起來的手卻點不易察覺的顫抖。

    驍靖塵忽然說：“不管這是不是出路，你我都不孤單了。”

    她整個身子微微一僵。

    隨後手重新恢復了鎮定，極輕地“嗯”了一聲。

    然後毫不猶豫地將瓷瓶中的血倒了進去。

    二人停了片刻。

    一秒，兩秒……

    在第三秒的時候，雲慕聽見了雕像內部響起了輕微機關聲。

    “喀拉喀拉——”響了一通後，那半月洞口忽地關上。

    隨後那一小瓶血脈竟然在玉一般的雕像底下游動了起來，蜘蛛網一般匯聚到了少女的面部。

    最終消弭於她的雙眼之中。

    在雲慕和驍靖塵震驚的目光中，這具雕像，緩緩地抬起了薄如蟬翼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