驍靖塵醒過來的時候嚇了一跳。

    眼前有吃有喝還有火光，食物的香氣飄在半空中，直往鼻子裡鑽。

    若非背上的傷口還隱隱作痛，他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

    “醒了。”

    雲慕坐在火堆旁，用不知道從哪找來的木棍捅了捅火堆，那火便更旺了，跳起來舔了一口架在上面的小爐子。

    爐子裡的湯“咕嘟咕嘟”地翻滾起來。

    不知道她煮了什麼，但看起來十分有食慾。

    雲慕指了指放在他身邊的衣裳：“換上吧，外面應該是晚上了，後半夜會更冷。”

    驍靖塵神情古怪地看著雲慕背過身去，開始往那湯里加一些肉乾、饢餅之類的乾糧。

    若說之前她能憑空拿出好些藥物來，他還可以歸結於江湖把戲之類的緣由。

    但這算怎麼回事，有鍋有食物還有衣裳。

    那些木頭還可以說是從角落裏扒拉出來，或者拆了那些木俑得來的。

    其餘東西那可真解釋不了了。

    他換好衣服後坐到雲慕旁邊。

    默默地看著小鍋裡咕嘟咕嘟冒泡的食物。

    倒是雲慕等了片刻，沒等到他開口。

    好奇地問：“你不問我點什麼？”

    驍靖塵神色淡淡的：“就算你是個妖怪，那也是我的人。”

    雲慕：“……”

    類似的話她從驍靖塵嘴裏聽到過不少次。

    但先前無不被她理解成了是在強調她的表面身份。

    現在開竅了聽來，莫明覺得耳根有些燙。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男人這麼恬不知恥？

    雲慕招招手。

    一個古怪的四方盒子便出現在她手裏。

    以驍靖塵的眼力自然看得出來，這不是什麼戲法，這東西就是憑空出現在她手上的。

    他眉尖一挑。

    雲慕從裡面掏出兩人份的碗筷，然後背過手去，那個古怪鐵盒子就消失不見了。

    她在心裏嘆口氣。

    說來也有些有辱家門。

    這空間醫藥箱有能自己將藥材處理成她需要步驟的能力，本是件神物，卻硬生生被她用成了行動式超大號麻袋。

    不過在眼下這個場景，還是“麻袋”管用些。

    雲慕遞給驍靖塵一副碗筷。

    “讓你失望了，我不是什麼妖怪，渾身上下難以理解的也就這一樣，也沒什麼能叫我們瞬間從此地出去的仙法。”

    “我猜也是。”

    驍靖塵不置可否，從鍋裡盛了一碗肉湯，一口下去，味道竟然十分不錯。

    大約是他臉上驚訝的表情太過明顯。

    雲慕解釋道：“高湯底料是我找柚子熬的，我只負責丟食材進去。”

    原來如此。

    隨後兩個人默默無言地吃完了一頓飯。

    吃飽過後，雲慕拎起剩下的半壺酒，先灌了一口，然後開口。

    “驍靖塵。”

    “嗯。”

    他的目光落在遠處的蓮花座上，似乎在思考著出去的辦法，因此顯得有幾分心不在焉。

    雲慕伸手絞了絞落在耳畔的青絲。

    “有件事，的我必須確認一下，因為有可能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

    驍靖塵先是愣了一下。

    隨後像是察覺到了她要說什麼似的，難以置信地將頭轉了回來。

    因為動作太過僵硬，雲慕甚至聽見了他骨節交錯間發出“咔吧”一聲。

    驍靖塵直勾勾地盯著她。

    眼底的黑暗被火光映得透亮，溫柔得不可思議。

    從前他便是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的嗎？

    雲慕心裏某處忽然就軟了。

    “這個問題我問過，但是那個時候我沒得到答案，所以還要再問一次。”

    她深吸一口氣。

    “你是不是喜歡我？”

    “是。”

    這次再沒有任何橫生枝節的人冒出來了。

    驍靖塵的語氣自然得彷彿是在說“人活著需要呼吸”這種常識。

    雲慕張了張嘴。

    沒預料到他回得這麼幹脆利落，準備好的說辭忽然在嘴裏卡了一下，緊接著腦子裏空白了一瞬，竟然有些想不起來自己本來要說什麼了。

    驍靖塵拉近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目光落在眼前女人被火光映得微紅的臉。

    心裏重重一跳。

    他問：“那你呢，你有沒有……”

    話沒說完，忽然眼前一黑。

    是雲慕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他不明所以地等了一會兒，然後雲慕把手縮了回去，再看，神色已經恢復如常。

    驍靖塵眼底劃過一絲快得幾乎看不清的落寞。

    還是不行麼？

    雲慕清了清嗓子。

    轉向那團火，緩緩道：“這麼說吧。”

    驍靖塵抬起頭。

    “你剛纔看見的那東西，是我第二厭惡的東西，僅次於刻骨銘心的仇人。”

    雲慕的聲音微微沉了下去。

    若非因為這個東西，爸爸媽媽不會死，她也不至於從小就東躲西藏。

    而她不需要這玩意兒，憑藉自己的醫術，也能成為站在醫學頂端的人。

    驍靖塵目光中帶上了幾分擔憂，卻沒說話。

    雲慕飛快眨了下眼睛，睫毛顫了顫，似乎很是絞盡腦汁了一會兒，才說道。

    “但是剛纔，我無比慶幸自己有這個東西。”

    驍靖塵微微一愣。

    意識到了什麼似的，聲音有些顫抖了起來。

    “為什麼？”

    “沒有這個，我沒有足夠的藥給你清理傷口和止血，可能就救不活你了。”

    “為什麼？”

    “唔，我不想你死。”

    驍靖塵一字一頓：“為什麼？”

    雲慕：“……”

    這男人真麻煩。

    就非得要她把話說明白麼？

    她有些不耐煩地轉過頭。

    但在看見驍靖塵格外認真又隱隱帶著幾分希冀的眼神，像是在小心翼翼地確認什麼最重要事情的眼神時候。

    又沒出息地心軟了。

    她嘆了口氣。

    罷了。

    栽就栽了吧。

    雲慕想了想說：“咱們那個協議，期限往後延一延吧。”

    驍靖塵不依不饒：“什麼協議。”

    “做你侯府夫人的那個。”

    “延多久？”

    他靠得更近了，近到雲慕有些不自在，但她終究沒有躲開，自暴自棄地說：“這輩子都給你了好吧，你別唔！”

    剩下的話淹沒在炙熱的唇齒間。

    雲慕睜大了眼睛。

    下意識想要掙扎一下，手卻不小心碰到了驍靖塵背後的傷口。

    他一聲悶哼，懲罰似的輕輕咬了咬她的嘴唇。

    雲慕：“……”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