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問題。”

    “我可以不回答嗎？”

    雲慕默默地看著蘇懿。

    後者堅持了三秒，最後敗下陣來：“說吧，也不知道我上輩子欠了你倆誰的，唉，可憐。”

    雲慕沒理會他的無病呻吟。

    “趙允羲在朝廷再怎麼不受重視，那也是皇子。如果真的和他合作，驍雲侯府就和奪嫡爭權分不開了，以驍靖塵在北疆的勢力，本可以不參與進這灘渾水裏去。”

    和趙允羲達成這個交易，不管最後了雙方是談攏還是分崩，似乎都不是什麼特別好的結果。

    畢竟無論最後登上皇位的那個人是誰，至少在未來十年內，都沒人能撼動驍雲侯府在北疆的地位。

    蘇懿聞言也難得正色了幾分。

    他沉默了片刻。

    再開口的時候聲音裡有幾分沉色。

    “說實話，我也沒明白侯爺的想法。不過隱約猜到，臨安那邊的水可能比我們所有人想象中的都要深。雲慕，如果以後他遇到麻煩了，你得伸手幫他一把。”

    雲慕沒說話。

    驍靖塵能遇到什麼麻煩。

    如果他都解決不了，這世上能解決的人估計也沒幾個了。

    蘇懿卻格外依依不饒：“我說認真的，算我求你了。”

    她沉默片刻。

    就在蘇懿以為她不會鬆口的時候，聽到了她的聲音。

    “你給什麼好處？”

    “什麼？”

    “讓別人幫忙你不給好處，想空手套白狼嗎？”

    蘇懿：“……你說。”

    雲慕往嘴裏丟了一枚糕點，想了想說：“唔，五百兩意思意思吧。”

    蘇懿張大嘴巴，萬分譴責：“你可是侯府夫人，怎麼能張口閉口談銀子！”

    “不然有什麼寶貝也成，但要價值不低於五百兩的。”

    “你就不能有點追求嗎？”

    “嗤。”

    雲慕嗤笑一聲：“再有追求的條件也得你做得到才行，蘇公子，我看你除了銀子不少，好像也沒別的利用價值吧。”

    蘇懿：“……”

    他深呼吸一口氣。

    憋悶了半晌，脫口而出。

    “五百兩就五百兩！”

    “成交。”

    “娘。”

    “嗯，怎麼了？”

    驍天的目光從手裏的書上移開，認真地問：“如果我以後想做官，現在應該看什麼書？”

    雲慕愣了一下。

    這還是驍天第一次如此準確地和她提起自己想做什麼。

    驍靖塵和他聊過之後，雲慕就一直在等著此刻。

    沒想到來得這麼突然。

    問的還是她有些回答不上來地問題。

    雲慕重生以來從來沒想過要跟朝廷扯上關係，自由自在浪蕩江湖不好麼？

    可她敏銳地察覺到。

    驍天這個問題並不是簡單問問的。

    他是真的在做這個打算。

    “一般人家想要入仕有兩條路。”

    好在這方面蘇懿十分了解，他抬起下巴瞥了一眼雲慕。

    哼，還不是得靠我。

    奈何雲慕沒接收到他無聲的炫耀，迷茫地眨了眨眼，不知道他擠眉弄眼地在幹嘛。

    蘇懿噎了一下。

    迎著驍天期待的眼神，只能無聲地嘆了口氣，說道。

    “其一，男子十六過後可參加朝廷的科考，登科入仕是大雲最正統的入仕辦法。如今的朝廷右相便是當年在朝堂上才驚四座的科考狀元，得聖上賞識，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驍天眼睛亮晶晶的。

    “是張時森先生吧，我看過他編纂的書，很有意思。”

    一邊的雲慕撐著腦袋，這個名字聽說過，但朝廷右相這種大忙人居然能抽出時間做這些事倒是讓人有點意外。

    “你居然知道他，不錯不錯，書沒白看。”

    蘇懿點著頭道：“不過這對現在的你還太遙遠了，再等十年吧。”

    驍天有些失望地垂下腦袋。

    “不過第二條路倒是有些適合你這樣的孩子。”

    “真的嗎？”

    “你聽過洛陽學宮嗎？”

    雲慕和驍天露出如出一轍的迷茫神色。

    “唉，洛陽學宮都不知道，你真的是大雲的人嗎？”

    五年前還真不是。

    “洛陽學宮是大雲最高學院，從裡面出來的都是在大雲聞名遐邇的大學士，其中佼佼者可入翰林，由此入仕。雖然曲折了些，最終官職不會太高，但身份清貴，說話管用。若不是想專注弄權，這條路也走得通。”

    頓了頓，又怕驍天年紀太小聽不懂這些。

    便又緊接著多解釋了幾句。

    “學宮十歲能入，前輩眾多，不過仕途會難走些。如何，小少爺，要是你的話，選哪條路？”

    驍天低下小腦袋，似乎在認真思考。

    蘇懿見狀又說：“不過以小少爺你的身份，其實還有第三條路。”

    “第三條路就不必了。”

    雲慕這個時候倒是聽懂了。

    的確。

    別說什麼路不路的，但凡知道驍天是驍靖塵的孩子，而且未來有入仕的想法，朝廷多的是上趕著給他開路的人。

    不管抱著什麼目的，這都是和驍雲侯扯上關係的好機會。

    但是雲慕知道，這並非驍天想要的。

    蘇懿也點點頭。

    驍家的後代，沒有一個是在祖輩蔭封下成長起來的。

    “我想好了。”

    小傢伙忽然抬起頭：“我想選第二條路。”

    “你想好了。”

    蘇懿正色道：“學宮選人十分嚴苛，而且除非皇上聖旨堵在門口，別的什麼特權在那裏都行不通。就算進去了，學成出仕，後面的路也會很難走。”

    “嗯。”

    驍天認真道：“蘇懿叔叔你剛纔已經說過了，我不怕。”

    他又看向雲慕。

    “娘，你覺得我可以嗎？”

    雲慕大手一揮：“行，我兒子怎麼都行。”

    蘇懿：“……”

    沒見過這麼不靠譜的娘！

    “但是娘還是得問你一句，你真的想好了嗎？”

    驍天不甚明顯地看了一眼驍靖塵的方向，然後又飛速地將腦袋轉了回來。

    他自以為動作很隱秘。

    但云慕和蘇懿都看得一清二楚。

    驍天的後背悄悄繃緊了，堅定道：“想好了。”

    已經想了很久了。

    從靖北城出發之前，遠在娘第一次問他想做什麼的時候就開始想了。

    其實那條路已經在心裏，不過一直沒有勇氣去踏出第一步。

    是娘，也是驍雲侯給了他這份勇氣。

    所以他已經不想再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