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什麼都不說？”

    蘇懿好奇地問。

    雲慕往椅子裡一癱，方纔她讓天山弟子給驍天找了個小房間，讓他自己安靜看書去了。

    一回來就見這廝八卦地湊上來。

    她的語氣相當的理所當然。

    “說什麼？”

    “這條路可不會一帆風順，大雲朝堂的險惡由來已久，你真的忍心讓驍天陷進去？”

    當年的驍靖塵是何等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

    往京城四年一走，便像是換了個靈魂。

    整個人身上都染上了漆黑冰冷的底色，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驍天雖然應當不會遇到驍靖塵那般境遇，可京城險惡由此可見一斑。

    雲慕悠悠道：“那就等他以後自己栽跟頭自己放棄，否則我一個做家長的提前動手掐滅人家的未來算怎麼回事。反正不管他什麼時候改主意，只要我不死，就總還能護他一生平安喜樂，怕什麼？”

    “……有你這個娘，是他的福氣。”

    “你可別，我聽不得你誇我。總覺得你有什麼陰謀。”

    蘇懿咬牙切齒，心裏剛剛升起來的佩服全被他切碎了喂狗。

    “那還真是對不起了。”

    “好了。”

    雲慕起身伸了個懶腰。

    蘇懿一愣：“你去哪？”

    “你旁邊那位都睡死了，你不得給他撿點禦寒的東西啊？這地方漂亮是漂亮，但你不覺得四面漏風嗎？”

    蘇懿歎爲觀止地看著雲慕溜達出去的背影。

    忽然覺得驍靖塵暗地裏搞那麼多彎彎繞繞真是多此一舉。

    這女人對他分明就不是全無意思啊！

    直接明說，把人拿下不就好了？

    蘇懿連忙推了推驍靖塵。

    “誒別睡了，跟你說個好訊息。”

    這一推，卻沒落到實處。

    他還沒反應過來，手腕忽然傳來一陣劇痛。

    力道大得幾乎要將他骨頭給捏碎。

    他失聲叫道：“侯爺！”

    驍靖塵面色有些許蒼白，眼睛是睜著的，但是漆黑的眼底卻沒映出任何東西，是一片寂靜又壓抑的荒原。

    映著天山格外冰冷的山色，某個瞬間，他看上去像一尊沒有絲毫感情的冰雕。

    蘇懿這一聲痛呼後。

    他眼底閃動了一下。

    隨後漸漸映出了蘇懿的臉。

    驍靖塵微微一怔，放開了蘇懿的手：“你怎麼還在這？”

    “那我還能在哪？”

    蘇懿簡直無語了，但他更擔心的還是驍靖塵的狀態。

    “你怎麼樣？”

    驍靖塵按了按眉心，將那點疲憊揉進了眉心那道細細的褶皺裡。

    “做了個不愉快的夢，雲慕呢？”

    蘇懿還想問什麼，但抬了下頭，就看見人走了過來。

    “回來了。”

    “怎麼，這麼快就醒了。”

    雲慕抱著絨毯溜達了回來，在原地躊躇了片刻，還是將毯子扔到了驍靖塵身上。

    後者竟也沒拒絕。

    還將毯子往身上拉了拉，隨後深深地閉了下眼睛。

    不知怎的，雲慕從這個動作裡感受到了更甚於之前的倦色，但再睜開眼睛後，他又變回了那個沒有絲毫弱點的驍靖塵。

    冷靜又強大，還帶了幾分不近人情的疏離。

    感受到雲慕的目光後，他挑了下眉眼。

    “很關心本侯？”

    雲慕皺了皺眉頭。

    從他這句話裡聽出來某種拒絕的意思。

    像是一個將自己團團包裹起來的人，在不經意間露出了沒有偽裝的那麼一點底色，然後要下意識地將這點露出來的東西藏起來。

    這是本不應屬於驍靖塵的反應。

    因為他是驍靖塵。

    這種時候最正確的行為應該直接將她、蘇懿以及各種閒雜人等全都遣散。

    而不是現在這樣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的“秘密”。

    因此。

    雲慕的心悄然地軟了一下。

    像是被一汪溫水泡住了似的，只不過這汪水裏麵可能是摻和了些檸檬，有些酸澀。

    她沒有回答驍靖塵的問題，也沒有刨根問底，而是直接轉移了話題。

    “侯爺昨晚做賊去了吧，坐這都能睡著。”

    驍靖塵說：“處理了一些小事，確實沒怎麼睡覺，說來這還是你留下的爛攤子，不該給本侯一點補償嗎？”

    雲慕沉默不語。

    就說不能關心驍靖塵這種人。

    時刻想著在別人身上敲詐好處來。

    “什麼爛攤子？”

    蘇懿很沒眼力見兒地問。

    他這幾天基本都是躺過去了，外邊發生了什麼基本是一竅不通。

    驍靖塵緩緩道：“夫人給百沙幫留了條活路，倒也無妨。不過將其中的九幡院餘孽篩選出來，讓該閉嘴的人不亂說話……這些事情雖然不難，但也需要一些時間去做。”

    “所以你就親自去做了？往常這些事兒不都是交給你手下的暗衛完成嗎。”

    男人沒說話，只默默給雲慕遞了個眼神。

    雲慕：“……知道了，你想要什麼補償？先說好，違背良心的事我不幹，低於道德平均水平的事情我也不幹。”

    驍靖塵微妙地停頓了一下才道：“你心裏本侯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她無辜地看著他。

    半晌，後者無奈地重新閉上了眼睛。

    “本侯的確是需要再休息會兒，起來後希望能看見你的臉，這要求不過分吧？”

    雲慕還沒說話。

    一邊的蘇懿不服氣了：“不是，看見我的臉很難受是吧？”

    “很有自知之明。”

    “你！”

    “得了。”

    雲慕別開他，認真勸慰道：“咱別自取其辱了，乖。病號就該好好養身體，不湊這熱鬧哈。”

    蘇懿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無言以對。

    而等她再轉過頭，驍靖塵的呼吸已經慢了下來。

    靠在椅子上，側臉沉靜又平和。

    已經睡著了。

    雲慕不由想起之前在靖北城的時候，這人幾天幾夜不睡覺都不見一點疲色，怎麼現在一夜不睡，就累成這樣。

    難道是之前毒傷留下的後遺症？

    但是看這臉色也不像。

    她想了想。

    還是對著蘇懿打了個噤聲的手勢。

    然後悄悄往驍靖塵的手腕摸去。

    指尖即將碰到的時候，卻被一把抓住。

    雲慕嚇了一跳。

    驍靖塵沒睜眼。

    像是從手指冰涼的溫度裡察覺到了來人是誰，他小心地放輕了力道，唯有一點溫度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