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指頭一掀，將手裏的碗放下。

    神色間難得有幾分嚴肅。

    “這股勢力很神秘，也異常強大，至少天山附近原本沒有任何類似的勢力。只有……”

    說著，他不動聲色地看了雲慕一眼。

    那股勢力出現的時機和他們出現在鎮上的時機是一樣的。

    “還請孫老告知。”

    書生招招手。

    拿鐵錘的那位從桌子底下拎起來一個分量不輕的小箱子。

    一開啟，裏邊都是碼得整整齊齊的白銀。

    孫老：“我只能告訴你，他們從靖北城方向來。”

    書生微微一愣。

    靖北城方向？

    那裏的大人物怎麼會來三梅鎮這種偏僻之地。

    就算是因為天山而來，又何必如此大動干戈對百沙幫動手？

    他還在思考，而兩個手下已經有些沉不住氣了。

    其中一個怒道：“名字呢？這麼多銀子，總歸要給我們一個名字吧？”

    孫老卻搖搖頭。

    “價錢我只要一半，更多的，我不能再說了。”

    “什麼？”

    剛纔嚷嚷的人更加憤怒。

    “都說你孫老手眼通天，只要銀子給夠，什麼都能打聽，原來竟是徒有虛名！”

    孫老不為所動。

    接過雲慕遞過去的一碗酒，邊喝邊皺眉。

    果然淡得沒味道。

    “你也不必用這激將法，話已至此，一半銀子留下，趕緊滾。”

    “你！”

    “住手。”

    眼看這暴躁老哥錘子都拎出來了，書生連忙制止了他。

    他沉默片刻。

    忽然看向雲慕。

    “這位姑娘，這件事你是否知道一二？”

    雲慕還沒說什麼。

    孫老先皺起了眉。

    將空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拍。

    “雲丫頭是我的客人，朱公子是要壞我這小酒館的規矩嗎？”

    “朱某無意壞任何人的規矩，但我百沙幫眼下已在危在旦夕之局，若是得不到什麼有用的訊息，不能解決眼前危機，朱某留著這條命也沒什麼意思了。”

    原本一臉書卷氣的男人神色定下來，竟然顯出了比他那兩個護衛更加危險的氣勢。

    “哦？”

    雲慕嘴角往上提了提。

    伸手拍了拍孫老的胳膊，將這老炸藥桶給暫時安撫了下來。

    “彆氣彆氣，你這個年齡容易三高，尤其是愛喝酒還愛生氣的。”

    孫老：“……”

    三高是什麼？

    雖然不明白，但應該不是什麼好詞兒。

    雲慕看向那已經站起來了的三人，語氣平和道：“你們也不用激動，先坐下，我還挺喜歡這小酒館的，要是你們真打起來了，我這個冬天可就沒處去消遣了。”

    她神色雖然淡淡的。

    但是聲音裡彷彿帶上了某種奇特的韻律，能讓人不可思議地平靜下來。

    “怎麼稱呼，朱公子？”

    “他叫朱應第，是百沙幫的小公子。”

    孫老在一邊唸叨。

    “哦。”

    雲慕一點下巴：“原來如此，你剛纔問我知不知道這件事的內情，巧了，我還真知道一些，不過吧。”

    她扭了扭脖子。

    語氣有幾分委屈：“我頸椎不太好，不太喜歡仰頭跟人說話，能先坐下來嗎？”

    朱應第沉默片刻，最後還是重新坐了下來。

    “是我。”

    “什麼？”

    雲慕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屋內除了她以外的幾個人都懵了。

    朱應第甚至下意識碰了碰耳朵，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不是要問對百沙幫出手的人是誰嗎，是我。”

    “唰——”

    朱應第身後的兩個人立刻抽出了武器，猛地站了起來。

    力道之大，屁股下的凳子都被帶出了老遠去。

    唯有朱應第看上去還有幾分理智，但神色同樣沉了下來。

    “姑娘和我們有仇？”

    “沒有，應該說，昨天才知道這裏還有你們百沙幫的存在。”

    朱應第眼神更冷。

    “那就是說，姑娘是特意來挑釁的？”

    “當然不是，我看上去很閒嗎？”

    雲慕晃了晃小腿。

    緩緩道：“針對百沙幫是因為你們做了不該做的事，難道朱公子自己心裏不清楚嗎？”

    朱應第皺了皺眉。

    “你是指與天山人門合作？”

    他嗤笑一聲：“笑話，這算什麼不該做的事情。天山內部的爭鬥由來已久，每隔上幾個月就要內鬥一次，從前天門也找過百沙幫合作，但從未出什麼岔子。若姑娘看不慣，大可以上天山去問問，為何要如此不分青紅皁白就毀我據點，擄我幫眾？”

    果然如此。

    他慷慨激昂一番話。

    雲慕只聽見了那句“爭鬥由來已久”。

    她就說在歸雲峰看見那三個長老的時候，雖然能感覺得出來他們並非純然一條心，隔閡不小。

    但能心平氣和地坐在同一張桌子前面喝茶，在得知百沙幫可能和九幡院有糾葛的時候，立馬斷了和百沙幫的聯絡，又團結起來一致對外了。

    那個時候雲慕就隱約察覺到：天人兩門爭權是真，但遠遠沒有到要鬧出人命的地步。

    這其中的差異，應該並非出自天門和人門的本意。

    罪魁禍首是誰，顯而易見。

    畢竟九幡院就是幹這個的，唯恐天下不亂。

    雲慕發了了會兒呆。

    卻讓朱應第以為他是無話可說。

    “姑娘，你今日必須就這件事給我們個說法，還請跟我們一起回百沙幫。”

    說著一揮手。

    那兩個手下就要上前來抓雲慕。

    就在此時。

    小酒館的門忽然開了。

    一人裹著風雪和殺機前來。

    此人出現的一瞬，朱應第三人渾身的血液都僵了一下。

    就連心跳和呼吸都停滯了，手腳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

    那是恐懼，面對生命危險，最原始、也最難以抗拒的恐懼。

    來人漆黑眼眸往屋裏一掃，看見雲慕安然無恙地坐在炕上，臉色似乎比眼前這幾個小嘍囉還要好些。

    這下放下了心。

    “早知道他們是誰，為什麼要糾纏這麼久？”

    雲慕默默喝了一大口酒，差點兒又被這突然出現的人給嚇得嗆住。

    緩了一會兒後才說。

    “我看這三個似乎不知道九幡院的事情，罪不至此。”

    驍靖塵的聲音冷得可怕：“他們想抓你。”

    雲慕疑惑地看他一眼。

    “我知道啊，但我又不是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還能真被他們抓到百沙幫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