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雲朵怎麼回事？”

    這短時間，驍靖塵和兩個孩子在同一個商隊裡待著。

    雖然交流不多，但在明知雙方關係的情況下，驍靖塵和兩個孩子之間的距離也被縮短了不少。

    就憑雲朵在商隊裡無法無天那樣子，傻子都能看得出來背後有驍靖塵放任的影子。

    雲慕有些欣慰。

    雖然她並不指望驍靖塵來給孩子們扮演“父親”這個角色，但是期不期待是一回事，事實如何又是另外一回事。

    根據她以前看的那些古代版育兒書籍來看，孩子的成長過程中還是需要一個男人的。

    雖然她對這個結論嗤之以鼻，不過秉承著存在即合理的原則，她心裏還是存了那麼一分：如果驍靖塵和兩個孩子的關係拉近，往後他們的路可能要更好走些，的想法。

    “怎麼了？”

    見她遲遲不說話。

    驍靖塵有些慌了。

    還以為是自己“裹粽子”的手法把人給捂住了。

    就要動手給她將披風給掀開一點。

    “沒事。”

    雲慕自己整了整披風，露出半張臉來。

    二人一邊沿著商隊漫無目的地走著，一邊說：“我從侯府出來的時候受了涼，那小丫頭也因此先天不足，落下了病根。不過現在已經調養好了，她和常人並無分別，你之前跟那丫頭過招的時候不是還探過她的經脈嗎？”

    驍靖塵很會抓重點。

    “你突然變得畏寒，也是因為這件事？”

    “算是吧。”

    不過也有這具身體本身體質就不如何的原因。

    要是換做從前她自己的身體，別說生孩子的時候受點涼了，就算是在這冰天雪地裏分娩也不會有事。

    二人走著走著，停了下來。

    前方的雪地裏。

    雲朵和驍天正在來來回回地滾雪球，似乎要就地堆個雪人起來。

    瘋癲的小丫頭就罷了，雲慕驚訝地發現，小天似乎也玩得樂此不疲，而且格外投入認真。

    雲朵時不時會小聲詢問驍天什麼，男孩便耐心地連比劃帶描述地給她細緻解釋。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來！”

    然後小丫頭就又歡歡喜喜地撒歡去了。

    雲慕忽然意識到，雖然驍天早熟，擁有遠比同齡人成熟的心智和頭腦。

    可他畢竟也還是個和雲朵一般年歲的孩子。

    自己之前總問他以後想要做什麼，是不是給了他太大壓力了？

    雲慕極輕極輕地蹙了下眉。

    覺得自己這個娘當得不太稱職。

    “別想了。”

    彷彿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似的，驍靖塵忽然開口道：“要是你也不稱職，本侯不就是那傳說中拋妻棄子的惡人了嗎？”

    雲慕意外地看他一眼。

    心說這不是事實嗎？

    不過驍雲侯並不在乎“惡人”這個稱呼。

    他心裏的確有愧疚，但這愧疚大多都是對雲慕的。

    對這兩個孩子，雖然知道是自己的血脈，而且愛屋及烏，也有意放任和寵愛。

    可在鐵血無情的驍雲侯心裏，對他們其實是沒有多少感情的。

    感情這東西，玄妙又珍貴。

    世間那就那麼一點，往芸芸眾生裡一撒，可也並不均勻。

    分到驍靖塵頭上的，估計更是少之又少。

    他不會僅僅因為所謂血脈，就生出什麼軟弱的心思。

    方纔對雲朵的事情有所動容，也是因為他猜到帶著一個身體不好的孩子獨自在外，雲慕肯定會吃更多苦。

    這其中種種，他自然不會說出來，也不會輕易讓雲慕察覺。

    不過此刻，驍靖塵看著那個雖然養在侯府裡，但被他忽視了快六年的男孩，某一刻覺得這個小小少年和從前的自己的某一部分重合了起來。

    和看見雲朵，驚訝於她的樣貌不同。

    在驍天身上，是更為內斂、不會輕易對任何人宣之於口的東西。

    “晚間我去跟他聊聊。”

    “咦，你終於改主意了？”

    雲慕這一路上，爲了驍天可沒少操心。

    可是她隱隱能感覺到驍天心裏有一堵牆，誰都進不去，哪怕是她。

    但也許驍靖塵會有辦法。

    所以她幾次和驍靖塵提起這件事，不過都被他拒絕了。

    理由是：我跟小屁孩有什麼好說的？

    雲慕很好奇：“你想到什麼跟小屁孩說的話題了？”

    驍靖塵輕輕拍了一把她的後腦勺，將她拍了個猝不及防。

    “說說他娘。”

    “我？”

    “猜去吧。”

    說完，高貴的驍雲侯大人揚長而去。

    這場雪來得快、去得也快。

    天徹底黑下來之前就放晴了。

    無垠的雪原之上，寧靜而安謐。

    漆黑的天空之上，竟然起了一點一點的星星，並不密集，只有稀疏幾顆，但落在天地一色的雪原之上，莫明有種格外蒼涼悲壯的感覺。

    比夏日裏的漫天星辰，又是另外一種全然不同的壯觀。

    驍靖塵靠著冰冷的青石。

    目光往左邊一掃。

    那裏平地起了一個至少兩人高的雪人，鼻子是樹枝，手臂上纏著幾塊紅色破布，那張嘴也是用胭脂凃的，一張血盆大口，配上那駭人的身高，暗夜裏格外瘮人。

    遠遠一看，估計要以為雪女成精剛吃過人。

    驍靖塵：“……”

    這審美水平實在堪憂。

    一道極輕的腳步聲在他身後響起。

    哪怕不回頭看。

    驍靖塵也能聽出那腳步聲的遲疑和不安。

    “過來吧，不用怕。”

    他用了自認為自己比較溫和的聲線，但從後面走出來的驍天還是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但心裏雖然怕，他的腳步沒停，還是一步一步走到了驍靖塵面前，抬起頭看他。

    驍靖塵心裏點點頭，面上卻不顯。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張跟自己小時候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臉，臉色卻一如既往的冷硬。

    “你怕我？”

    驍天咬了咬牙，狠狠搖頭。

    “那你抖什麼？”

    “我沒有。”

    驍靖塵伸出手去。

    小男孩頓時往後退了一步，反應過來後，他愣了愣，隨即感覺臉上一陣火辣辣的滾燙。

    驍靖塵卻沒有笑話他的嘴硬，只是淡淡道：“我小時候面對我爹的時候，也跟你差不多。”

    驍天愣了愣。

    “什麼？”

    “不過我比你好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