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將剩下的湯藥給小少爺和小小姐送去。”

    雲慕點頭後，柚子收拾了湯藥，拎著藥盒，十分識趣地將位置讓給了驍靖塵。

    蘇懿噎了一下。

    但還是十分有骨氣地將二人方纔的對話重複了一遍。

    “哦，做得不錯。”

    驍靖塵冷冷一點下巴：“免得他總在耳邊聒噪。”

    蘇懿無語望天。

    半晌，憋出一句：“……你倆能不能都給我滾下去！”

    驍靖塵：“你在跟誰說話？”

    雲慕：“真不想痊癒了是吧？”

    二人異口同聲。

    將蘇懿一腔怨憤給堵在了胸口裏，委屈極了。

    看他這麼可憐，雲慕還是多說了一句：“我前幾日給你把脈，發現你體質弱並非天生，而是毒入經脈的原因。”

    她這話一說。

    蘇懿和驍靖塵的眼神都緩緩沉了下來。

    前者似乎是愣住了。

    倒是驍靖塵在微愣過後問：“有辦法解決嗎？”

    雲慕攤開手：“我又不是神仙，中毒時間少說也有十幾年了，毒素早已徹底消融在了他的骨血了。嚴格來說，現在他身上根本就沒有毒，而經脈也已經定型，這些事不可逆的。”

    若是中毒之初，甚至一年內到她手上，她都有把握將毒素全部祛除乾淨。

    驍靖塵還沒說什麼，蘇懿終於反應過來似的。

    語氣重新輕快了起來。

    不在乎道：“沒事兒，我早就習慣了。只要你倆以後少欺負我點兒，我就燒高香謝天謝地。”

    “誰說我欺負你了？”

    雲慕一臉無辜地反問：“我是那種人嗎？”

    蘇懿出離憤怒了：“你就是！”

    “切，不識好人心。雖然沒辦法再讓你的經脈和體質恢復到鼎盛時期，但你原先七成的程度還是能做到的。”

    蘇懿愣了下：“……什麼？”

    雲慕掰著指頭，悠悠道：“我想想啊，雖然是練不成驍靖塵這麼厲害了，但從前的輕功可以恢復，體質增強，不至於一過水就受風寒，最重要的是：不會再有短壽的毛病……嗯，你不要啊？那我……”

    “我要！”

    “……也要治。”

    蘇懿有些急促的聲音再次和雲慕的後半句話交織在一起。

    他呆了一下。

    “真的？”

    雲慕收起了玩笑的語氣，認認真真道：“當然，你以為我是誰？當然。”

    她話鋒一轉：“鵲醫門當家名醫的出診費，那可不俗……”

    “我替他給了。”

    驍靖塵忽然開口。

    雲慕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成交，侯爺的人品還是值得相信的。”

    “嗚……你倆突然對我這麼好，我還怪不適應的。”

    蘇懿眼眶微紅，格外感動。

    當年的事，其實對他、對驍靖塵來說，都是一個遺憾。

    雖然這些年來他從未表現出來，但從天之驕子、能和驍靖塵並肩戰鬥的位置落下來，那樣的落差，他也花了很長時間才走出來。

    走出來後，活成了現在這般模樣，其實倒也還算瀟灑自在。

    但心裏唯一的隱憂是：他平素裡和常人雖然沒什麼區別，但一旦生了病、或者受傷，就極易耗損壽命。

    這也是為什麼當時在那小山包上，就連驍靖塵都傷痕累累，卻只有他幾乎是安然無恙——那是驍靖塵拼命護著的結果。

    那身傷，就算對半砍，有一半落在蘇懿身上。

    恐怕他現在就已經要去見閻王了。

    結果現在突然告訴他，他能從一個破“琉璃罐子”變成正常人，這讓他怎麼能不高興，怎麼能不感動？

    “不用適應。”

    雲慕揚起嘴角，笑得陽光一般燦爛：“之後你吃苦的時候會忍不住罵人的。”

    蘇懿：“……我能先問一下，你打算怎麼治嗎？”

    “唔。”

    她想了想，將裹在被子裡的蘇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目光彷彿能透過厚厚的衣裳，看清他身體裡的孱弱和癥結。

    “至少這個‘風寒’，你還得再拖上半個月，這期間你會渾身無力，對了。”

    雲慕敲了敲馬車的窗戶。

    隨後窗戶被人開啟，露出來源影那張微笑的臉。

    他將一碗湯藥遞了進來。

    雲慕接過，放在蘇懿面前。

    那藥——從模樣上來看，再多的形容詞都不能夠完全形容它的噁心和醜陋程度。

    墨綠色的不知名黏糊液體擠成一團，而且還有些微微透明，讓人忍不住聯想起感冒的時候從鼻子裡涌出來的那種東西。

    而且還散發著一股格外一言難盡的味道，不是惡臭，卻莫名有種讓人半點也不想沾染的氣質。

    饒是見多識廣、淡定若斯如驍靖塵，也忍不住下意識地皺了下眉頭，往雲慕身邊蹭了蹭。

    蘇懿驚恐地看著那碗東西。

    “這，這是什麼？”

    “藥啊。”

    雲慕理所當然道：“雖然不大好看，味道可能也不怎麼好，不過你放心，絕對是良藥，童叟無欺，喝了吧。”

    “我，我不！”

    “你是三歲小孩嗎，還怕吃藥？”

    蘇懿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家三歲小孩喝這種東西啊？”

    雲慕點了點下巴：“雲朵那小丫頭三歲的時候還真喝過這種藥。”

    一邊的驍靖塵愣了一下。

    “你騙人。”

    “騙你做什麼？”

    雲慕耳邊還能聽到外面傳來的，雲朵放肆的歡笑聲。

    可是在不過三年前，她還虛弱得幾乎喪失呼吸。

    她悠悠道：“雲朵先天不足，出生的時候幾乎就沒了呼吸，我養了幾年纔將她的身體調養過來。”

    說到這，她見驍靖塵和蘇懿的臉色都不太好。

    便嘆了口氣，語氣輕鬆了起來：“所以你看她現在活蹦亂跳的樣子，就知道這藥有沒有用了，到底喝不喝？我可提醒你了，這藥越冷越難喝。”

    蘇懿哪敢再說不，用一臉要赴死的表情道：“我喝。”

    “你自己喝吧，你跟我出來一下。”

    驍靖塵拉住雲慕的手腕，沒等她回答就將她拉了下去。

    一離開馬車，寒冷的北風差點兒迎面將她掀了個跟頭。

    旁邊立刻跟過來一隻穩若泰山的手臂，輕輕將她扶住，然後厚厚的披風就將她整個人囫圇裹了起來。

    得。

    她除了姿勢不是躺著的，原地變成了個“蘇懿二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