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是他的座師。

    兩人沆瀣一氣。

    這纔是張獻忠拿下巡撫使肥差的根源所在。

    霍光卻斷然否決了他的提議。

    “不要！”

    “現在的皇宮，就是一個不測之地。”

    “你敢去，未必能夠活著走出來。”

    張獻忠神色一愕，倒吸一口涼氣，聲音都在微顫。

    “老師，您這是什麼意思？”

    霍光冷笑著，目光幽幽望向天空，彷彿洞悉了時空，直達皇宮。

    “陛下不是傻子，海瑞怎麼死的，他心知肚明。”

    “我敢殺海瑞，難道陛下就不敢斬你嗎？”

    “別忘了，林沖就是因為不信邪，所以才死在陛下的屠刀之下的。”

    “那一千顆人頭此刻正掛在午門之上。”

    “冤魂哀嚎，猶言在耳。”

    “你覺得你去到皇宮，還能出的來嗎？”

    張獻忠渾身陡的一顫。

    的確。

    這位陛下絕非善類。

    既然敢斬林沖，那就一定也能殺他。

    “老師教訓的是，真是好險！”張獻忠躬身恭維道。

    朝權傾軋，毫不留情，一念生，一念死。

    想到此，不覺之間，張獻忠的後背已經浸溼了冷汗。

    “老師，依您之見，難道陛下根本就沒打算善罷甘休嗎？”

    霍光緩緩點頭。

    “當然。”

    “帝王心術，無親無情，這不僅是顏面問題，更是權力問題。”

    “所以，他一定會反擊。這一點，毋庸置疑。”

    吏部尚書汪廣陽目光倏然一亮。

    這就是他長久以來，一直在擔心的。

    “首輔大人所料極對，在下也覺得，陛下必有後招。”

    “只是不知道，他會將矛頭指向哪裏。”

    聽到此，張獻忠悚然一驚。

    海瑞一死，他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難說李未央不會拿他撒氣。

    想到此，那千顆人頭盪漾在午門的情形，瞬間襲進腦海。

    他渾身悚然一顫。

    “老師！莫非陛下會對我下手！”

    誰知，霍光卻緩緩搖頭。

    “不會！”

    “如果你只是候選，陛下或許會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

    “但是現在，他已經走馬上任。”

    “生米做成熟飯，事已成定局。”

    “即使殺了你，下一個接任巡撫使一職的，已然會是我們的人。”

    “所以這麼做，根本就無濟於事。”

    “陛下不是傻子，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我斷定他不會做。”

    這一番剖析，鞭辟入裏。

    張獻忠頻頻點頭，也深覺有理。

    吏部尚書汪廣陽擰眉沉思著。

    “在下也是這麼料定的。”

    “只是，陛下不會殺人撒氣，那他的目標會是什麼呢。”

    他冥思苦笑著。

    “是我？絕然不能！”

    “還是首輔大人？陛下現在勢單力薄，絕然不敢！”

    “他的目標究竟會是誰？”

    他一個個猜測著，又一個個否定。

    忽然，一個可怕的念頭彷彿一記重炮，轟進腦海。

    “難道會是……”

    汪廣陽愕然抬頭，此時，他才發現，霍光意味深長地笑看著他們兩人。

    驚怔了一瞬之後，他忽然靈光一閃，反應過來。

    “首輔大人，難道，您也是這樣猜測的？”

    霍光徐徐點頭，驗證了他的猜想。

    兩人莫逆於心。

    唯有張獻忠仍舊懵如傻狗，不知道他們兩人在打什麼樣的啞謎。

    “您二位到底猜到了什麼？”

    “是賑災銀！”吏部尚書汪廣陽脫口而出，“陛下的目標不是你，而是你此次押運的三百萬兩賑災之銀！”

    “什麼？”張獻忠不明其意。

    霍光徐徐開口，補充道。

    “三百萬賑災銀事關重大，一定要牢牢掌控在我們的手中。”

    “但是更重要的是，你到達百越之後，一定要想方設法取代林豹，將他麾下的一萬重甲鐵騎弄到手。”

    “這纔是我們真正的目的所在。”

    “試想一下，如果中途三百萬賑災銀被盜。”

    “你覺得，你還能活著留任嗎？”

    此話一出，張獻忠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三百萬賑災銀關係何其重大。

    一旦弄丟了，他這條命也就活到頭了。

    到時候，皇帝一定會趁機痛下殺手。

    等待他的將是死路一條！

    張獻忠陡然一個激靈。

    毒啊！

    要真是如霍光所料，皇帝的計策不可謂不歹毒。

    他用一種求救的目光望向霍光，“老師，那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是不是趁陛下還沒準備周全，我火速離京。”

    這是當前最周全的對策。

    可是霍光卻斷然否決。

    “不！”

    “如果現在走，固然安全，可是卻留下了天大的隱患。”

    “凡事要麼不做，要麼做絕。”

    “養虎為患不是長久之計，這一次，我要徹底斬斷陛下的臂膀！”

    他的臉上劃出了一抹陰狠的笑。

    “汪廣陽！”

    汪廣陽躬身侍立，“下官在。”

    霍光獰笑著，森然吩咐道：“我讓你去找兵部尚書梁冀，調三千豹韜衛一用。你要親自登門去借，告訴他，只要事成，我會踢賈似道出內閣。次輔的位子，我會給他留著！”

    汪廣陽悚然一驚。

    “首輔大人，此話當真？”

    要知，內閣每一個位子都重於千金。

    放眼大乾，軍民億兆，官員數萬。能夠座上輔臣位子的，最多也不過區區四人而已。

    朝堂之上，曾有傳聞，皇帝座師爲了入閣，不惜花費十萬兩黃金，賄賂霍光。

    可是最終被斷然拒絕。

    可見這個位子之重。

    然而現在，爲了借兵，霍光竟然不惜以次輔位子許諾。

    究竟是什麼樣的大事，才能配得上這場交易！

    汪廣陽不敢想。

    霍光獰笑著，繼續吩咐道。

    “當然！”

    “這件事要分兩步走。”

    “張獻忠！”

    張獻忠轟然挺直。

    “讓我府管家秘召匠人，連夜打造一千口箱子，偽裝成賑災銀兩箱。”

    “三日之後，你臨幸之前務必先到我府，將真正的賑災銀兩與之掉包。”

    “你帶上一千口空箱出發，走陸路。一路之上，一定要高調再高調，無比做到人盡皆知。”

    “最好是把押運隊伍的行進路線洩露出去。”

    張獻忠訝然一愣，不明其意。

    霍光轉而目視汪廣陽。

    “汪廣陽，你帶我手諭，勒令豹韜衛沿途埋伏，尾隨賑災銀押運隊伍。”

    “一旦有人劫銀，就當做匪軍處置，務必全殲。”

    “此外，另從兵部調一對人馬，押送真正的賑災銀走水路，前往百越！”

    話音落時，兩人瞠目。

    至此，霍光全盤計劃終於顯露無疑。

    他要的就是兵分兩路。

    一路真，一路假。

    張獻忠所帶的一路人馬，只是一個誘餌而已。

    目的就是釣皇帝李未央上鉤。

    豹韜衛是護衛京城的精銳重騎。

    要論野戰，就算是禁軍也不是豹韜衛的對手。

    一旦李未央真的動手，他的人馬必將掉進陷阱。

    到那時，他的左膀右臂恐怕真的要被霍光斬盡殺絕了。

    如果皇帝膽敢現身。

    甚或連他也要被做掉！

    薑還是老的辣。

    李未央狠，霍光比他更狠。

    明白至此，張、汪兩人都不禁哆嗦了一下。

    “下官遵命！”

    “學生告退！”

    兩人躬身出離霍府。

    這一日。

    京城各處工匠鋪子統統閉門封鎖。

    所有匠人被秘密召集，前往一個不知名的所在。

    第二日。

    京北豹韜衛三千重甲騎軍悄然消失，去向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