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聲中，李未央眼神飄動，掃向了那個呆若木雞的老漢。

    形勢陡轉。

    逆風翻盤。

    此刻，他已經被眼前一幕徹底驚呆了，彷彿木雕泥塑一樣怔怔站在那裏，保持著為李未央擋箭的姿勢。

    這一幕掐被孔萬奴捕捉在了眼中。

    他彷彿主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跪地爬行到了老漢腳下。

    “救……救我！”

    “我求求你，放過我。”

    老漢悽然長笑了一聲。

    “放過你？可以！”

    “把我兒子的命還回來，我就放過你！”

    孔萬奴駭然一怔。

    讓死人復生，根本不可能。

    別說是他，就算是神仙來了，恐怕也做不到。

    然而求生的本能趨勢之下，孔萬奴如籠中的困獸一樣，作著最後的掙扎。

    “我可以給錢，買你兒子的命。”

    “五兩……不十兩！”

    “五兩紋銀，足可在人市上買兩條人命！”

    “現在我出雙倍！”

    他慌如老狗，雙手在身上摸索。

    最後，沒能翻出現銀，反而掏出了一張紋銀百兩的銀票。

    此刻已經顧不上數目了。

    孔萬奴將銀票往老漢手中猛塞。

    “這是一百兩，足夠買你兒子的命十回了，全給你！”

    老漢那張苦笑的臉漸漸變得猙獰。

    “一百兩！一百兩就要買我兒子的命！”

    “還不夠！”

    他森森地吐出最後三個字。

    孔萬奴顯然還沒有意會到他的意思，自以為老漢要趁機擡價。

    他搜便全身，再度掏出兩張百兩銀票。

    “三百兩銀票全給你！足夠你後半生榮華富貴了！”

    老漢悽然一笑，“只有這麼多了？”

    眼看事有轉機，孔萬奴惶恐著重重點頭，“只有這麼多了！”

    “也好！就這些吧！”老漢將三張銀票疊在一起。

    “其實一條人命值不了那麼多的前，十兩就綽綽有餘了。按照孔大公子的演算法，這些銀票已經足夠買三十條人命了。”

    說話間，他兩手一分。

    就聽刺啦一聲。

    三張銀票竟然被他一撕兩半。

    “但是我沒你那麼貪心，老漢我不要三十條人命，只要你的一條命。”

    啪的一聲。

    破碎的銀票摔在了孔萬奴的臉上。

    老漢轉身，咕咚一聲，跪在了李未央的面前。

    “公子！我不要錢，只想要他的命，請您成全。”

    他雖然窮，但是不傻，深知要想報仇，唯有依靠李未央。

    李未央重重一點頭。

    “好！那我就成全你。”

    孔萬奴駭然震驚在了原地。

    他沒想到，舍臉求饒，最後竟然是這樣一個結果。

    計時已近尾聲。

    李未央冷哼一聲，最後問道。

    “還有最後三息，有什麼遺言，趕快說！”

    孔萬奴渾身激顫。

    死亡的恐懼之下，他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只剩下激顫。

    “三！”

    他像一灘爛泥一樣頹然癱軟在地。

    “二！”

    “我不想死！不想！”孔萬奴兩眼失神，空洞洞的，如同瀕死的野獸。

    “一！”

    李未央最後發出一聲斷喝。

    孔萬奴彷彿雷擊一樣，渾身一悚。

    “唐劍！”

    他的聲音幽幽，好像地獄判官最後的勾魂一筆。

    唐劍身形狂卷，長槍如龍，陡然出手。

    一陣撕裂空氣一樣呼嘯之後，就聽砰的一聲。

    長槍釘在了孔萬奴面前半寸的地方。

    孔萬奴爆出一聲如鬼一樣的淒厲哀嚎，渾身一顫，躺到在地。

    他的身下緩緩淌出一汪液體。

    只不過，不是鮮血，而是黃水。

    整個京兆尹大堂上，瞬間瀰漫起一陣騷臭的味道。

    竟然嚇失禁了！

    孔萬奴胸口劇烈起伏著。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還沒死。

    劫後餘生的狂喜之下，他猛坐起來。

    映入眼簾的仍舊是李未央那張冷笑的面孔。

    “聖人後裔？哼，不過如此！”

    李未央對此人嗤之以鼻。

    無論他是聖人後裔也好，衍聖公子侄也罷，在李未央的眼中，都不過是爛泥一坨。

    其實，就在剛纔，唐劍出槍的最後一瞬，李未央一個眼鋒掃過去，唐劍頓時會意了什麼意思。

    所以，纔在最後一刻手下留情。

    “孔萬奴！現在，我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

    “做我的奴才，可以活命。”

    “繼續頑抗，死！”

    “你選吧！”

    孔萬奴愕然驚悚。

    他的膽魄已經徹底被死亡的恐懼所碾碎。

    現在他的已然沒有了聖人後裔的傲氣。

    死亡威脅還沒有消失。

    生的機會就在眼前。

    孔萬奴頓時反應過來，翻身而起。

    他動作太迅猛，甚至將地上的一片尿漬都裹挾了起來，飛濺地到處都是。

    李未央厭惡的後退一步。

    孔萬奴砰聲跪地。

    “我願意給你當奴才，只求放我一條生路！”

    他冷汗涔涔，磕頭不止。

    “哼，聖人！”李未央不置可否，將腳緩緩踩在孔萬奴的肩膀之上。隨即，一腳將他蹬開，彷彿踢開了一條攔路狗。

    “沒有骨氣的奴才，我不喜歡。以後在京城任何地方見到我，你都要退避三舍。還有，永遠不要再在我的面前，賣弄你聖人後裔的身份。因為那已經不值錢了！”

    由始至終，李未央都沒打算要收這個奴才。

    他這麼做，就是要扒掉孔萬奴身上那層高傲的皮。

    更是要扒掉孔家那張聖人皮。

    現在，目的已經達成，自然要將這條狗一腳踢開。

    孔萬奴歪倒在一旁，猶如一隻喪家之狗，落魄，頹廢。

    跨過他，李未央緩緩邁向京兆府尹高升。

    “高升高大人，現在，輪到你了！”

    根本無需李未央恫嚇，高升咕咚一聲跪倒在地。

    “公……公子！我錯了，饒我狗命！”

    堂堂京兆府尹，京畿父母，朝廷重臣，沒有骨頭就算了，竟然連臉都沒有，爲了活命，甘願自稱為狗。

    就算是妓院最低等的龜奴，也沒有像他這樣軟骨頭。

    李未央僅僅是錯愕了一瞬而已，隨即坦然接受。

    “像他這種貨色，根本就是敗類中的敗類，人渣中的極品。”

    “跟他根本就沒有談的必要！”

    他心中閃念著，對這位四品高官鄙夷到了極致。

    “高升！我只問你一件事，你是怎麼當上這個京兆府尹的？”

    高升畏畏縮縮跪伏在地上，感受到李未央身上那強大的氣場，不禁又瑟縮了一下。

    “靖……靖天王爺提拔！從戶部直接遷升至京兆府。”

    “靖天王？”李未央口中喃喃著，眸光一燃一閃，一瞬之間，心念電轉。

    京兆府尹高升名為朝廷的人，實則是無生教門的內鬼。

    誰提拔他，誰就有可能和無生教門有著牽扯不清的關係。

    要知，戶部是首輔霍光的地盤。

    李未央原以為，高升是霍光的人。

    沒想到，竟然是靖天王橫插一腳。

    “是巧合還是故意為之？靖天王提拔高升，是和無生教門有所勾連，還是因為他也被矇在鼓裏，上了高升的惡當？”

    一瞬間，李未央的心頭閃過了無數念頭。

    朝權格局，鬥爭紛繁複雜。

    現在，連他也不敢斷定，誰和誰是死敵，誰又和誰是秘結同盟。

    “如果所有人都和無生教門有勾連？”

    “如果他們爲了共利益，連成鐵板一塊？”

    “如果……”

    表面之上，李未央神色未動。

    可是就在那一瞬間之間，他的額鬢深處，卻已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儘管他已經在皇城之中開啟了一些局面。

    可是總體的處境不容樂觀。

    “與其把他們逼得聯合起來，跟我鬥。”

    “不如讓他們之間互相鬥。”

    “鶴蚌相爭，漁翁得利，我作壁上觀。”

    他瘋狂閃念著，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孔萬奴！”李未央忽然長嘯一聲。

    原本以為危機徹底結束的孔萬奴，聽到呼聲，渾身激靈一顫。

    “在……在……”他惶恐地仰望著，不知道李未央到底要做什麼。

    李未央眸光粼粼，閃爍著冰冷的光。

    “我可以饒你不死，不過，也是有條件的。”

    孔萬奴愕然等待著，一種不祥的預感席捲上心頭。

    他已經見識到了李未央的可怕。

    這個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如同海嘯一樣，一浪疊過一浪，永無停息。

    “公……公子！您吩咐！”孔萬奴如一隻嚇破膽的野狗一樣顫聲說道，無奈地等待著命運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