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嗆孔萬奴而無懼。

    當堂叫板京兆府尹。

    這樣的氣勢。

    這樣的膽量。

    即便李未央沒有亮明身份，孔、高兩人也已隱隱感受到了壓抑。

    眼前此人讓他們嗅到了一種久違的危險的氣息。

    在瞬間的眼神交流之後，頃刻之間，兩人就已達成一致——殺人滅口！

    孔萬奴投來陰森的一瞥。

    “小子！無論你是誰，今日，都讓你死無對證！”

    他心中閃念著，目光浮動，示意京兆府尹。

    京兆府尹會意，大吼一聲。

    “來人！”

    “關門！”

    “放箭！”

    嘎吱嘎吱——轟！

    巨大的轟鳴聲響起，京兆府衙大門被死死關閉。

    五六個弓箭手瞬間就位。

    李未央瞬間雙眉一厲。

    朝臣的奸詐他已見怪不怪。

    可是，心狠手辣到如許地步，著實出乎他的意料。

    那個老漢瞬間怔住，意識到了什麼。

    他砰聲跪地，搗蒜一樣的磕頭求情。

    “大人！一切都是老漢我的錯！”

    “求您老人家高抬貴手，放過這位公子。”

    “積此功德，老漢就算是死，也會祈禱您老人家公侯萬代！”

    孔萬奴嘿笑一聲。

    “府尹大人能不能公侯萬代，還輪不到你這種狗一樣的人操心。”

    他啪的一合折扇，朝向京兆府尹。

    “府尹大人，還等什麼，動手吧！”

    頃刻間，弓箭手們紛紛拉滿弓弦。

    弓身繃勁的聲音隱隱傳來，就彷彿勾魂厲鬼的召喚。

    生死就在一瞬之間。

    李未央仍舊穩穩佇立在那裏，八風不動，生死不驚。

    彼時。

    跪地的老漢忽然彈射而起，雙臂一展，擋在了李未央的面前。

    “這位公子！”

    “是我連累你了。”

    “就算要死，我也一定死在你的前面，以報你的大恩！”

    李未央眼神驀的一亮。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都是讀書人。

    此話在這一刻，昭顯的淋漓盡致。

    李未央目光灼灼盯向那人的背影，心中呼的閃過一個念頭：忠肝義膽，此人可用！

    閃念之間，他緩緩撥開了面前的老漢。

    “無妨！”

    “這幾隻阿貓阿狗，還沒那個能耐拿我怎麼樣！”

    “唐劍！”

    他聲音幽幽的，彷彿在召喚死神。

    唐劍佇立在那裏紋絲未動。

    可是他的身上卻蓄滿了一種無形的勁勢，彷彿一張已經繃到極致的弓，隨時都會激射而出。

    他掃了一眼群人，已然會意了李未央的意思，用同樣冰冷的語氣應道。

    “全部生擒，恐怕很難！”

    “不過，只擒王的話，那就容易多了。”

    李未央眼波粼動，彷彿經歷了瞬間的思考。

    “一群助紂為虐的東西，死了也不可惜。”

    “也罷！”

    “只要留下兩個活口就行了。”

    “其他的任你處置。”

    孔、高兩人愕然聽著兩人對話。

    他們主僕語氣悠悠，彷彿閒庭信步一樣，根本就有將眼前的殺機放在眼裏。

    京兆府尹高升茫然驚疑。

    “這兩個人……是不是瘋了？”

    他不明白，生死在即，眼前此人為什麼還能鎮定如斯。

    孔萬奴冷笑一聲。

    “死到臨頭，居然還能這麼囂張，果然是個人物。”

    “我們的決斷果然沒錯，留著他們就是後患。”

    “府尹大人，動手吧。殺了他們，一了百了！”

    京兆府尹大手一揮。

    那是最終的號令。

    手臂落下，數箭齊發，就是神仙也難逃一死。

    然而，就在他揚手的一瞬，唐劍忽然動了。

    他如同鬼魅一樣，倏然飆起，身後曳出了一道長長的殘影。

    眾人什麼時候見過如此恐怖的高手，全都愕然驚呆。

    就在那一剎那，殘影劃過一眾弓箭手的面前。

    長槍撕裂空氣，發出一陣讓人膽顫的呼嘯。

    空氣中響徹著讓人膽顫的嗡鳴。

    一瞬之後，殘影戛然而止。

    唐劍堪堪停在了京兆府尹面前數尺的地方。

    他手中的長槍猶如地獄判官的勾魂筆，直抵京兆府尹面目，距離眼眸只有半毫。

    這個距離之下，唐劍只要手腕微抖，京兆府尹頃刻就要變成獨眼。

    長槍裹挾而來的殺氣彷彿陰風一樣，侵進他的身體。

    寒意涌來，京兆府尹莫名的想抖。

    “別動！”唐劍森然的聲音傳來。

    京兆府尹立時壓制住顫抖的慾望，一動都不敢動。

    親眼目睹了這震駭的一幕，恐懼襲來，孔萬奴本能後仰。

    咣噹一聲。

    連人帶椅，砰聲倒地。

    他如喪家犬一樣從地上狂爬起來，聲嚴色厲朝那些弓箭手急吼。

    “你們這群廢物，沒看到府尹大人被要挾嗎，還不放箭！”

    那聲音瘋狂，尖銳，歇斯底里。

    狂妄的叫聲中透著絲絲恐懼的意味。

    可是那些弓箭手彷彿恍若未聞，紋絲未動。

    直到這個時候，孔萬奴才赫然發現，那些弓箭手神情驚愕，目光空洞，彷彿一排泥雕石塑一樣，沒有了半點生命的跡象。

    “放……放箭啊！”

    孔萬奴聲音顫抖，仍抱僥倖，作著最後的掙扎。

    然而那些人仍舊未動。

    在孔萬奴驚恐的目光中，那些弓箭手的喉頭紛紛出現一點紅暈。

    紅暈漸漸放大，意肉眼可見的速度拓寬，最終變成一個血洞，滋聲激射出一道血箭來。

    直到此時，所有人才愕然驚醒。

    原來就在剛纔，唐劍飆過的一瞬，長槍已然洞穿了他們的喉頭。

    只不過，那速度過快。

    甚至連那些弓箭手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剛纔那一陣嗡鳴，就是弓弦被割斷的聲音。

    血箭激射。

    弓弦斷裂。

    數支長箭砰聲掉落在地。

    那聲音彷彿一記記重雷轟擊在孔萬奴的心頭。

    他頹然癱坐在了地上。

    “大……大膽！你……你敢……在堂堂京兆府尹殺人！”

    李未央幽幽踱步向前。

    每一下踏步聲就像重錘錘擊在他們兩人的心臟上。

    “你們都敢的事，為什麼我就不敢。”

    每說一個字，他就靠近一步。

    直到最後，李未央踱步到了孔萬奴面前，如一尊神明一樣，俯視著他。

    “平民百姓命如草芥。”

    “世家顯貴高高在上。”

    “今天，我就是要讓你們知道，無論是平民還是你們，命只有一條。”

    “既然你想往死裡作，很好，那我就成全你！”

    “說吧，今天你想怎麼死？”

    孔萬奴愕然驚恐，仰望著眼前這尊猶如神明一樣的人。

    “不……不！我不能死！”

    直到此刻，他才終於感受到了恐懼。

    “我是聖人世家子弟，殺了我，就是觸動了聖人家族的逆鱗。衍聖公是不會放過你的，全天下的儒門子弟，都不會放過你的。”

    “到時候，你要死，你全家都要死！”

    時至此刻，他依舊死不悔改，想要虛聲恫喝嚇住李未央。

    李未央微微冷笑著，神色不屑一顧，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殺我？”

    “你知道我是誰嗎？”

    孔萬奴臉色一滯，彷彿見鬼了一樣難看。

    的確！

    眼前此人是誰，什麼來歷，他統統不知。

    甚至連他的名字真假，都不確定。

    真要殺了他，就算衍聖公想要報仇，都不知道去找誰。

    “你……我……”

    驚恐瞬間擊碎了他心中最後的防線，孔萬奴瞠目結舌，語不成聲。

    李未央綻出了一絲閻羅一樣的笑意。

    “你死好過我死。”

    “不過，我比你更仁慈。”

    “給你十息時間，說出你的遺言。”

    “我一定會把話帶給衍聖公！”

    “十！”

    他絲毫沒有停頓，當即開始計時。

    儼然是要殺無赦的節奏。

    孔萬奴頓時慌如喪家之狗。

    “不……不行！我不能死！”

    “兄臺……不……大爺！”

    “只要你不殺我，我什麼都能答應你。”

    “四門學館的名額我可以出讓出來，只要你不殺我，我可以直接將你送到國子監博士的位子上。”

    國子監博士！

    那可是成千上萬儒門子弟夢寐以求的位子。

    爲了活命，孔萬奴竟然也能輕易許諾於人。

    可見此時他已經徹底慌神。

    他誠惶誠恐地乞命。

    什麼尊嚴，什麼臉面，此刻都不重要了。

    然而李未央笑意未減，可是，計時的節奏卻絲毫沒停。

    “九！”

    “八！”

    孔萬奴砰聲磕頭。

    但是李未央根本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