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辱也好。

    威脅也好。

    他都可以接受。

    李未央一眼洞悉了他內心所想，森然一笑道。

    “不要怕！”

    “我和你不是一種人，你卑劣、無恥、下作、陰險、兇狠、狡詐，人渣至極！”

    那一番話極近羞辱。

    可是孔萬奴不驚反喜。

    世間人情世故，都是打了不罰，罰了不打。

    他暗暗思忖著，既然李未央罵的如此難聽，那就是真的要放過他的意思。

    李未央幽幽繼續著。

    “但是我不一樣，我以慈悲為懷。”說到此，他話鋒一轉，指向京兆府尹高升，“你，去弄死他。他死了，你就活！”

    此話一出，孔萬奴渾身激顫。

    他無比驚恐地望向李未央。

    因為極致的恐懼，瞳孔驟然收縮成了一點。

    那一刻，他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

    “慈……慈悲為懷？”他甚至在喃喃重複著對方的話。

    李未央徐徐點頭，“對！”

    “讓我……殺京兆府尹？”孔萬奴依舊不可置信。

    李未央神色冷淡，範文反問道：“怎麼，有什麼疑義嗎？”

    孔萬奴瑟瑟腹誹著，但是始終不敢宣之於口。

    有疑義！

    當然有疑義！

    慈悲為懷不是應該放過他嗎？

    怎麼反而讓他去殺人！

    而且是殺堂堂京兆府尹！

    這不是慈悲！

    是讓他去作死！

    孔萬奴瑟瑟苦笑著，那張臉比哭都難看，“您……您的慈悲，體現在哪裏？”

    李未央眸光閃爍，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下手，通常都是殺人全家的。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只讓你殺一個。難道這還不夠慈悲嗎？”

    孔萬奴呵聲笑著。

    只是，那笑聲之中明顯帶有哭腔。

    其實此刻，不但孔萬奴想哭，滿堂衙役官吏無不想哭。

    彼時，當他們聽到李未央要慈悲為懷時，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

    可是，當他的慈悲出口時，所有人都像溺死在了馬桶裏。

    京兆府尹高升尤甚。

    此刻，他一臉恐懼之色，“公子！我……我是京兆府尹，朝廷命官！”

    屠戮朝廷命官等同造反。

    高升想要以此恫嚇，嚇退李未央。

    可是李未央忽然沒將此話放在心上。

    “高大人，你多慮了。朝廷不缺替補官員，我保證，你今天死，明日就會有新任京兆府尹走馬上任！”

    高升渾身驚顫，欲哭無淚。

    “公……公子高抬貴手，我上有老下有小啊！我要死了，他們都會流離失所，孤苦無依！”

    硬的不行，就只能來軟的。

    高升已經黔驢技窮，現在唯有靠賣慘，乞求活命。

    然而李未央絲毫沒有變卦的意思。

    “這個，還請高大人放心。我都替你安排好了，你的一房正妻伺候老母，至於其餘美妾的出路，高大人大可不用擔心。你今日死，明日就會有達官顯貴接手。至於懵懂小兒嘛……”

    說到此，他一眼掃向孔萬奴。

    “孔萬奴！”

    孔萬奴彷彿篩糠一樣，渾身一顫。

    “待會兒你要親手斬殺高升大人，你欠他一條命，就替他養大兒子，以免他餓死街頭。你取了一條命，又還了一條命。這筆賬，就算平了！”

    孔萬奴欲哭無淚。

    高升渾身篩糠。

    上有老下有小原本只是他的藉口。

    沒想到，竟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黔驢已經徹底技窮。

    高升神色陰晴不定，瞳眸忽而放大，充滿眼眸，忽然縮小，如同一點。

    這是心緒極具起伏的結果。

    李未央話語幽幽，聽不出喜怒。

    可是憑他剛纔的表現，高升斷定，此人要說殺他，絕對不是玩笑。

    “我不能死！我得活！”求生的慾望衝擊著他的腦海，高升心底深處歇斯底里地狂吼著。

    他的頭腦深處掀起極致的風暴。

    思來想去，現在，只剩下最後一招保命之法。

    “公子！只要你保我不死！以後我歲歲進貢，至少這個數！”

    他伸出五指，示意五十萬兩。

    朝廷賑災，不過纔出三百萬兩。

    一個區區京兆府尹，朝廷四品，竟然能夠每年搜過五十萬兩！

    簡直就是駭人聽聞！

    那一瞬，李未央怔住，默然無語。

    可是他的瞳眸深處，卻噴薄著怒火。

    “高升！高升！你這個敗類，百死莫贖其罪！”

    原來，李未央要殺他，只是爲了設局。

    可是，當他說出用銀贖命的那一刻，李未央內心深處，已經鉤斷了此人死刑。

    “五十萬兩？”他的聲音幽幽的，聽不出喜怒。

    然而高升卻誤以為，李未央被天價所打動。

    他頓時重生生的希望，腰背瞬間挺的筆直，無比篤定道：“對，五十萬兩，而且是每年五十萬兩！”

    李未央強行按捺住內心的怒火，話語森森，“口說無憑，我要見到真金白銀！”

    此話一出，彷彿更加坐實了他為金銀動心。

    高升登時喜笑顏開。

    “有！有！有！”他從內襖當中抽出一張銀票，“這是盧氏銀莊的龍頭銀票，十萬兩，見票即兌！這算我的誠意，最多三日之內，剩餘四十萬兩一定奉上。”

    李未央緩緩接過銀票，覈對無誤。

    “行吧！十萬兩已然不少。”

    “你所有誠意，我也不能沒所表示。”

    “孔萬奴！待會兒下手的時候，利索一點，不要讓高大人受罪！”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瞬時懵然。

    不是說好拿錢買命嗎？

    這卦變的未免也太快了。

    高升瞠目怔在那裏，一動不動。

    彷彿剛纔那一幕難以置信。

    孔萬奴更是連連叫苦。

    戕殺朝廷命官是立斬之罪。

    這趟渾水他絕不想蹚。

    原本，他以為高升的銀子可以買動李未央。

    誰知最後，竟然是空歡喜一場。

    這潑天的禍害終於還是落到了自己的頭上。

    此刻，他那張臉苦的如同飲尿，“公子！高大人好歹是朝廷命官，能不能不殺他？”

    “嗯？”李未央冷哼一聲，氣勢森然，“今日，你們兩個，只能活一個，你選吧！”

    孔萬奴悽惶無語。

    高升卻彷彿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惶恐道：“是不是我們兩個，只要死一個就行？來人！把孔萬奴給我按住，杖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