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重重算計
然而,任憑他心中草場萬里黃,一對上這女人水波盪漾的眸子,就舌頭酥麻,動不動張口無言。和站在臺上、舌燦蓮花、口若懸河、侃侃而談說書的那個李憑,簡直判若兩人。
息夫人簡直愛極了這種反差萌。
更加柔聲細語:“我找你來,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你既然想租房子,不如就用我這裏吧。”
李憑一愣,說到正事,他的神智立刻從黃色廢料中掙脫出來:“順寧街的這棟樓,是你自己買的?”
“嗯,”息夫人點頭。
李憑再次張口結舌:握草!這是多有錢的一個土豪!能隨手在繁華的順寧街買一棟樓。
息夫人這樣的花錢手筆、這樣從容灑脫的態度,和李憑預想中的教坊、紅塵歌舞女完全不一樣。
“你都不知道,我找房子是想要做什麼,就同意租給我?”
“你能做什麼?無非是和你說書故事相關而已。你需要用,而我剛好又有,又不是什麼稀罕東西,何不與你方便?”
她一邊說話,一邊用細白的手指漫不經心的地,把玩著桌上的三七草。
似乎在她眼中,這順寧街的一棟豪宅,還不如桌上的一盆草來的稀罕。
“既然夫人如此說,我就不客氣了。我是想要租一棟大點的樓,做成綜合性影視城。”
“什麼叫影視城?”息夫人來了興趣。
“就是……”李憑將自己的規劃與她詳細解釋一遍。
息夫人越聽眼睛越亮。等到李憑說完,她毫不猶豫地點頭:“行,就按照你說的來做。”
這談生意的態度,真是爽快!
“只是不知這租金,一年要多少錢?”
“你問我啊?”息夫人明亮眼波,忽然像漣漪一樣盪漾開來:“來榻上,我悄悄告訴你。”
李憑呼吸一頓,心跳頓時亂了節拍:妖精,找打!
這一夜的‘說書’運動又開始了。
清晨十分,李憑再次捧著沉甸甸的一千金幣尾款,腳步有些虛浮地朝聊齋草堂走。
這次他沒有帶小狐狸。
雙手將金幣抱在懷裏,默默反思:怎麼辦?我又被給錢了。
心情真的很複雜。
收了錢,感覺自己像賣的;不收錢,又像被白瞟了,主打一個‘矛盾’,真的很讓人為難。
一路糾結,走到聊齋草堂的門口,就看見門口站著兩個女人、一個男人,五雙眼睛一起盯著。
李憑下意識頓住腳,脊背冒出一層白毛汗,下意識抱緊懷中的金幣,感覺自己像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被大眾堵門抓包。
“你?你們怎麼來了?”舌頭有些打結,這莫名心虛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穩住!一定要穩住!
“你幹什麼去了?”月浮羅杵著大環刀,目光犀利盯著他。
李憑感覺自己後腰兩側,腎的位置,一陣虛軟。
然而就算這樣,男人該硬的地方,還必須要硬起來,比如此刻李憑的嘴。
“哪條律法規定,我需要跟公主報備這些?”
“你!”月浮羅杏眼睜圓。
“師父,是我跟公主說了,你有離開西陵城的打算,公主殿下擔心你,所以才一早過來找你。”賀光連忙打圓場。
“哦,那我謝過公主殿下好意。”李憑的語氣格外疏離,又看向站在月浮羅身邊的女人:“那請問王夫人,你又為何一大早上門?”
一直站在月浮羅身邊的秋鳴蟬,這纔開口:“我是來求先生原諒的。”
“哦,我現在說:我原諒你了。你走吧。”
秋鳴蟬一臉無奈,看向月浮羅:“殿下,他是真生氣了,我昨天跪下來道歉都沒用。”
“我們在這裏等了你兩個小時,讓我們先進去慢慢說,可以嗎?”月浮羅儘量好聲好氣的勸。
李憑也不是真的愣頭棒槌,這兩個女人,竟然能攪和到一起,肯定不會讓自己三言兩語就激怒。
他伸手推開門,當先走進去。賀光忙跟著獻殷勤:“師父,我去給你們燒水泡茶。”他立刻消失。
“你們找我,到底想要幹什麼?”李憑‘累’了一夜,一點不想和他們兜圈子。
“鳴蟬告訴我,你有能讓她神魄之力升級的法子,是真的嗎?”
“我不知道,”李憑坦然一攤手:“都是她自己推測而已。”
月浮羅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慎重:“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你幫她一下。”
“憑什麼?”李憑看向他們兩人的眼神,堪稱刻薄:“憑你們合起夥來算計我?”
之前對此一無所知,尚且沒將兩件事情聯絡起來。
如今,看這兩個女人手拉手,出現在自己面前,李憑要是仍然猜不到,那就真是傻子了。
他給秋鳴蟬說書,讓她這個神殿的牧士,察覺到事情異常,產生懷疑;然後,月浮羅就找上門,企圖說服他入宮當侍衛,被自己拒絕之後,秋鳴蟬再出手,第二次讓自己去她家講《牛郎織女》,一方面是爲了驗證自己之前的猜測,另一方面,是藉機陷害自己。
接下里,秋鳴蟬假裝暈倒,隨便弄個拙劣的藉口,讓王繼去縣衙告狀,將李憑抓到牢裡,只一夜的時間,月浮羅立刻派人將他撈進皇宮中,趁著李憑訊息閉塞,王繼撤訴,月浮羅隱瞞訊息,想方設法利用賀光,逼的李憑和他起爭鬥,果然,十五天的時間,李憑弄出來一套精妙的槍法。
這樣一來,李憑整個人的價值,就完全不一樣了。一味囚困,一定會引起李憑的警惕和抗議,甚至產生反感,所以,月浮羅索性將人放回來。
秋鳴蟬在他門口撒潑無賴,都沒有達成目的,後面一定還會有後續手段。
只是,當賀光一跟她們透露,自己打算離開西陵城,甚至已經和張小山拆夥,以及後續種種似是而非的做法,這兩個女人,終於忍不住,直接殺上門來,再來開始打直球。
“其實,我一開始就想跟你說的,我跟你提過,江採萍曾經給我寫信,讓我對你招撫一二。”月浮羅的語氣,竟然還有那麼一絲無辜。
呵呵!李憑冷笑:你們當我是快遞呢?一個發貨,一個收貨,有沒有問過我本人的意見?知不知道,我在這途中幾乎被衛海那老王八虐死?
“那公主滿城找李憑的舉動,還真是令人感動。”
如果真如她所說,江採萍已經給寫過信,那自己和衛海在路上耽擱的一段時間,足夠讓她提前得到訊息,月浮羅也應該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銘牌,所以,是不是從自己一踏入西陵城,就已經落在她的監視之下?
“你生氣了?”
“公主覺得呢?”
“那我道歉,對不起,我錯了。”月浮羅立刻順杆爬,十分有滾刀肉的天賦:“曲奇先生,你原諒我吧?”
“不必。”李憑不接受,也不想跟他們有過多牽扯。甚至說不上真的生氣,他只是對這一重重的算計感到厭煩。
人和人之間,為什麼不能多一點真誠?
“我承認,我一開始其實真的只是想要感激你,在黑市上的幫忙。一個二等侍衛,一年二百金幣,再加一點酬勞。可是江採萍卻特意寫信過來叮囑,說你並非池中之物。我一開始覺得她言過其實,甚至懷疑你們之間,只不過是因為兒女私情,讓她對你另眼相看。”
“你靠自己的本事說書,能在西陵城站穩腳跟,至少證明你不是個讓人看不起的、吃軟飯的小白臉。”
李憑更加憤怒:小白臉怎麼了?吃軟飯怎麼了?我憑自己的臉吃上的軟飯,你們憑什麼看不起人?
“後來秋鳴蟬說,你編的那些故事,可能令藏玄機,這才引起我的好奇。李憑,”月浮羅直接叫他名字,而不是像往常一樣,總是帶著幾分調侃意味的喊‘曲奇先生’,慎重地開口:“我們真的需要你的幫助。”
“請問公主,到底想讓我做什麼?”李憑盯著她的臉。
月浮羅將秋鳴蟬拉到自己身邊:“她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真的可以像神殿的人一樣?會用神魄之力,無中生有,造化萬物?”
李憑很想說不會。但是月浮羅的視線太有壓迫性,一錯不錯的盯著他的瞳孔,讓他連稍微眨一下眼睛,都像是在心虛。
心虛?老子心虛個毛啊!又不欠你們的,憑什麼?
“這件事情,請恕我無可奉告。”
“那就是真的可以?!”月浮羅的杏眼陡然睜大,倒吸一口涼氣。
秋鳴蟬雙膝一彎,跪在李憑面前,臉上是前所未有的狂喜:“先生,你是怎麼做到的?能不能教我一下?”
“不能。”李憑斜眼,毫不客氣地拒絕。
月浮羅的手心又癢癢,不自覺摸向旁邊的大環刀。李憑眼睛一瞪:“公主,還想拿刀逼我嗎?”
“怎會?”月浮羅收回手,乾笑:“無中生有、造物,這等絕頂機密,千百年來,在整個大荒界,也只有神殿的神官們纔可以做到。你不是神殿的人,沒有用金箔寫神符,到底用了什麼?”
李憑不說話。
月浮羅一眼就明白:他是絕對不會輕易告訴自己的。
心中有淡淡的失望,卻還是能理解接受:“你不說也沒關係,想必這個秘密,除了你自己,這世上再無人知曉。江採萍應該也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