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問：“按他扛不住來說，我應該怎麼做?”

    梁律師沉思一會道：

    “關鍵在於黃雨波的父親交給警方什麼證據，他父親肯定是針對她女兒的未婚夫，所以這證據和你應該無關，但對那人很不利，至少足以定罪。

    現在可以判斷出來，警方肯定沒有給你直接定罪的證據，但是警方掌握的證據有可能弄死那人。

    他如果知道自己要判死罪，爲了活命肯定咬你出來頂在前面，道理很簡單，他只有成了從犯才能活命。

    我能給的意見就這些，關鍵還是要你自己做決斷。”

    胡太臉色白得象一張白紙，“從犯會怎麼判？”

    “自首加從犯加胡先生與那女人有過錯，再拿一筆錢賠償死者父親，這些加起來的話我可以爭取到死緩,如果運氣好點可以無期，之後想辦法立功減刑，十幾年這樣。”

    胡太追問：“財產？”

    梁律師道：“公司是你和胡先生共同打拼出來的，股權不會分割，但我可以申請法院判定一半到你兒子名下，讓他會來主持公司，你的那份股權不會被剝奪。你現在這樣不算虧，雖然老公沒了，但股權也沒落入外人手裏，兒子總是自己的，不象老公說離就離，以我的身份說這些不合適，但我這麼多年一直與你合作，關係不一般，我勸你一句，能拿到手裏的纔是實在的，不要想著什麼都要。”

    胡太還是有點不死心：“如果他硬扛下去……”

    梁律師無語了好一會，“那就當我沒說。”

    胡太慘白的臉上竟然有了點血色，十幾年後出來都快六十了，不甘心。

    梁律師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但是你也知道，剛纔警察已經甩出了黃雨波死前服用過大量阿托品這個證據，以此類推，黃雨波父親既然報案，肯定掌握了什麼過硬的東西，不然警察不會輕易動那人，我不知道那人死扛成功的機率有多大，你也不清楚，把自己的命交到別人的手裏……我不知道警察手裏還有什麼牌，你好好想想該怎麼選。”

    胡太哀求，“你幫幫我，我不會虧待你的。”

    梁律師撓頭，髮型亂了，好一會，點頭，走到門邊，敲門，門開，兩名警察守在門外，高個警察問，“什麼事？”

    “我想和楊警官談談。”

    “楊副沒空。”高個警察面無表情。

    “沒關係，我可以等他。”梁律師堅持。

    “等著。”高個警察交待矮個警察看好，自己去找楊副組長請示。

    過一會，高個警察進入走廊裏的一間預審室，剛過了一會，便聽到裡面傳來一聲被打斷後的憤怒咆哮，“沒看我在審問主犯嗎？出去，有什麼事呆會再說。”

    高個子警察臉色訕訕地回來，沒好氣地說道：“楊副沒空。”

    梁律師回去，對胡太說道：“看來警察也認定了你是從犯。”

    兩人又嘀嘀咕咕地說了起來，大約十幾分鍾後，楊警官帶著書記員推門回來，開啟錄影，開啟卷宗，繼續。

    梁律師看著胡太，胡太看著律師，梁律使眼色，胡太痛苦點頭，梁律師道：“楊警官，我當事人決定自首。”

    “自首？！”楊叔臉上肌肉忍不住抽動，似乎聽見很荒唐的冷笑話，冷笑道：“為什麼？”

    梁律師捋了捋油光鋥亮的頭髮道：“楊警官，我想和你談談。”

    “可以。”楊叔嘲弄地將案卷推到一邊，起身出門，到了門外走廊站定。

    梁律師跟出去，也很胸有成竹地說道：“我不認為你有直接證據指控我的當事人！”

    楊叔意味深長地說道：“很快就會有了。”

    梁律師針鋒相對，“也就是現在還沒有，胡太的情節符合自首。”

    ……兩人又說了一會，然後回來，楊叔對胡太道：

    “我同意你的自首，相信自首的要求梁律師和你講得很清楚了，不得隱瞞任何與案件相關的情節。”

    “這個自然不會。”梁律師看向胡太，示意胡太可以說了。

    ……

    漫長的八個小時後，楊叔這邊纔算問完，書記員光是記錄就記了厚厚一疊，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4號審訊室裏。

    李家華十分冷靜地坐在審訊座位上，冷漠地看著預審員，他沒有找律師，也沒有說一句話。

    如果胡太看到他這副模樣，一定會後悔自己為什麼會“自首”！李家華是真打算頑抗到底的。

    僵局直到楊叔的出現纔打破。

    楊叔進入審訊室，將一張剛燒錄好的光碟放進膝上型電腦，然後將螢幕轉到李家華面前，螢幕上出現胡太的自首情形。（那時U盤容量極小，光碟纔是主流。）

    胡太交待的過程和我推測的差不多，目前只是不清楚李家華具體使用的是什麼藥物，不過這並不重要，有了這份供詞，李家華就算一個字不說也能定他的死罪，從犯罪事實所佔的權重來看，兩名受害者都算死於他手，他確實是主犯無疑。

    光碟播完，楊叔看著空白的供詞，攻心，“供詞對你很不利，需要我幫你介紹律師嗎？好的刑辯律師不多，胡太請的梁律師就算一個。”

    李家華咬牙，然後搖頭。

    楊叔起身，掏煙，點上，塞到李家華手裏，“抽支菸。”

    通常審問的時候嫌犯的心理崩潰，準備交待前都會抽支菸，這是真事，不是影視劇裡亂拍。

    但象楊叔這樣主動給煙的就完全不是一回事，李家華看了楊叔一眼似乎是說我並沒有心理崩潰，楊叔硬塞給他似乎是說我知道你就要心理崩潰……

    我在窗子外看得極認真，這種心理上的較量有時比拳拳到肉刺激。

    楊叔給自己點了一支，拍拍李家華的肩膀道：

    “李醫生，你可能不清楚狀況，現在你如果一個字不說，那麼胡太的供詞就會被認定是事實，你說話，還有辯駁的餘地，最後的機會，這支菸抽完，你不說，我走。”

    李家華臉色終於變了！

    他惡狠狠地吸了口煙，然後開口：“不對，你們找不出是什麼藥品致死，沒辦法定我死罪。”

    他這話還真不是瞎說，找不到兇器就沒辦法定罪，那怕有證人供詞，高院覈定的時候也會駁回找全證據，這是爲了防止冤假錯案必須有的慎重態度，因此而發回重審改判是有先例的。

    “十分遺憾，我們警方恰好有一個這方面的專才，就在剛纔，他找到了。”楊叔淡定地從卷宗裡抽出一張報告，然後拿到李醫生眼前，“你看看，是不是這個東西？”

    李家華看了一眼，瞬間臉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