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明檀收拾好，又到樓下給沈慢吟寫了張字條，貼在了她的房門上，做完這些，再離開茶坊的時候，外頭的天已經慢慢亮了起來。

    淺淺的亮光，從天邊蔓延出來，街頭巷尾，已經飄起了炊煙陣陣，尤其是買早餐的門店和攤販，已經早早地開始準備今日的餐食。

    明檀來到一家包子鋪門外，瞧見門口還亮著燈籠。

    裡頭忙活著的大嬸，應該沒想到這麼早就有人來了，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姑娘，包子剛放進蒸屜裡，還得等一會兒才能出鍋哩，你要是不著急的話，不如坐在裡頭等一等？”

    明檀點點頭，道：“我今日起得早，所以來的也早，嬸子你慢慢忙活，包子蒸好之後叫我一聲就成。”

    “好嘞，姑娘往屋裏坐吧。”

    “多謝。”

    包子鋪裡頭的位置算不上寬敞，一般這種店面都是在屋裏忙活，在外頭吃飯，就像明常月的餛飩攤似的。

    明檀坐在一個逼仄的角落，聞著空氣中瀰漫着的麵香味兒，感覺把自己睡前的焦慮都一道沖走了。

    她迷迷糊糊的趴在桌上。

    旁邊的大嬸還專門送來了一碗熱湯，熱情道：“小姑娘，你咋一個人出來哩？如今城外涌入好多外地來的難民，可不安生，下次你還是讓家人陪著你一起出門吧，吶，先喝點熱湯暖暖胃。”

    明檀捧著跟前的瓷碗，露出甜甜的笑，道：“多謝嬸子。”

    “哎呦呦，瞧瞧，笑得跟朵花似的。”

    大嬸生的十分有喜感，眼角的魚尾紋有些重，一看就是非常愛笑的人，眼角眉梢都透露著和藹。

    明檀迴應道：“您也是。”

    沒過多久，熱氣騰騰的肉包子出鍋了，大嬸問明檀要吃幾個。

    明檀道：“先來二兩嚐嚐。”

    “哎呦呦，小姑娘還挺能吃的。”

    大嬸調侃了一句，又多往盤子裡放了一個，遞到明檀跟前道：“今日你是我們店裏頭一個客人，大嬸多送你一個，吃好了日後再來。”

    “行！多謝嬸子。”

    明檀說話的時候有一股爽利勁兒，不扭捏，不做作，頗讓人喜歡。

    明檀吃了三個包子，肚子被填的滿滿的，臨走的時候，又用油紙打包了兩兜，準備帶去給連風眠。

    眼下時間還早，明檀又去永昌木廠牽了馬，還去給老梁送了一兜肉包子。

    想著這時候城門應該開了，明檀便騎著馬朝著城門外走去。

    誰知，今日的城門竟然還沒開。

    旁邊也聚集了不少等著出城的人，明檀見此情景，便湊了過去，想要打聽一下訊息。

    “這位小哥，今日城門為何還沒開？你們來的早些，可知道什麼緣由？”

    “我們也正納悶呢，以往這個時候也該開了。”

    話音落下，城門外已經傳來了叫罵聲，伴隨著震天的敲門聲。

    “來人！放我們進去！你們憑什麼關城門？放我們進去！”

    似乎是城外的流民有所不滿？

    明檀還未說話，旁邊的人便止不住的議論起來。

    “聽說昨日施粥的時候發生了意外，好像是外頭的流民把幫忙施粥的差役給打了，後來差役們抓了許多人，聽說都被關進大牢了，今天城門就不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昨天的事情有關。”

    “啊？還有這種事情？”

    “是啊，我好像也聽說了，但是不知道為何打起來？”

    “還能為何？肯定是對粥棚不滿意唄？”

    有人嗤笑一聲，隨即譏諷道：“要我說這些流民就活該餓死，好不容易有人出面建了粥棚，每天施粥，結果這些難民竟然抱怨施粥如同施水，各種嫌棄，這下好了，惹惱了上面的人，現下連水都沒有了。”

    “哈哈哈，都落到這種地步了，還挑三揀四，活該他們捱餓。”

    明檀將這些人的幸災樂禍聽在耳朵裡，心裏卻止不住的想要翻白眼。

    現在受難的人，不是他們，他們自然可以冷眼旁觀，可是這次的災情，並非一人或者一村之災，而是會蔓延到北疆的每一個人頭上。

    今日的難民，便是明日的他們。

    “散了吧散了吧，我看今日是不能出城了。”

    “就是，都散了吧。”

    方纔說閒話的人，三三兩兩的都散開了，明檀牽著馬，卻有些進退兩難。

    看來今日是見不到連風眠了。

    但明檀忽然往縣衙去一趟，希望縣令大人不會嫌她多管閒事。

    明檀騎著馬往回返，很快便來到了縣衙門外，正好撞上幾個熟悉的面孔。

    小七小八乍一看到有人竟然在府衙門外縱馬停留，剛想呵斥，卻發現坐在馬上的人，竟然是明檀。

    “姑娘，你怎麼來了？”

    明檀翻身下馬，牽著韁繩走過去，淡聲道：“小七小八，我想知道縣令大人有沒有時間見我一面？”

    “你來見縣令大人？”

    小七湊過來低聲道：“姑娘，你來的不湊巧，縣令大人方纔出門去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不如你先回去，改日再來吧。”

    “對對。”

    小八附和道：“縣令大人最近因為城外難民的事情吃了吃不好，睡也睡不著，整個人陰鬱到了極點，我們所有人都不敢去觸大人的黴頭，姑娘還是改日再來吧。”

    改日來，城外的難民就能解決？縣令大人能吃得好，睡得好？

    這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可小七既然說縣令大人不在，那明檀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明檀便道：“你們急著出門，定然是公務在身，不如先去忙吧。”

    “好，姑娘也請慢走。”

    小七小八帶著一隊差役離開。

    明檀剛打算離開此處，忽然發現縣衙門內一道如玉的身影正默默的注視著她，抬起頭，四目相對，竟還覺得有幾分眼熟。

    這位大人叫什麼來著？好像是縣衙的文簿。

    賀宏圖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明檀，但既然見到了，他也沒打算放過。

    其實他已經站在這裏許久了，只是方纔明檀忙著和小七小八說話，倒是沒有注意到他。

    明檀瞧見賀宏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便將馬兒系在附近的樹上，獨自一個人來到了縣衙門口，朝著賀宏圖淡聲道：“大人有事找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