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侑話音剛落，管家把一個包袱遞上來，手有些微微顫抖，“你說的阿婆糕，就是這些糕點嗎？”

    歲心看了一眼自己帶來的糕點，壓壞了幾塊，也少了不少。

    她知道肯定是放壞了，心裏有些難過，這些糕點，可是她爲了阿婆才做的，這時管家有些不好意思說，“我把糕點放在廚房，那幾個嘴饞的傢伙偷吃了好幾塊了，要不是我發現及時，都偷吃完了。”

    歲心差點沒笑出聲，原來他們還是那麼喜歡吃她的糕點。

    御廚板着臉，看著管家說，“你沒偷吃？”

    管家臉一紅，扯著脖子說，“我這麼大年歲了，要吃就光明正大吃，為嘛要偷吃？我就覺得這阿婆糕好吃，特別合我的胃口……我就吃，我就吃了，你能把我怎麼着？”

    看著管家老頑童一樣，歲心不好意思笑，只能把頭埋得低低的。御廚看他這樣，也無可奈何，竟然走過去也拿起一塊放在嘴裏輕輕一咬，鬆軟，香甜，的確是一款適合老人家吃的糕點啊。

    御廚很少喜形與色，此時也沒法再忍住讚歎。

    管家從來沒有見御廚這樣的表情，心裏感慨，歲心真是有福之人，天佑之啊！他從做事起，就沒見過御廚給過誰這種表情。

    歲心看著，也開心地笑了。

    她終於體會到師傅所說，想要走吃食這條路，以人為本，利為次。

    看著眾人吃著她的糕點開心，歲心簡直有些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她再看看阿有，卻見阿有眼眸深深地望過來，這一望，便像是成了永恆似的，歲心慌忙低下頭。

    御廚吃完，意猶未盡，只是擦拭一下嘴角說道，“歲心，是師傅冤枉你了，沒想到你是這麼有情有義的孩子，阿婆糕，師傅會推薦給同僚，他們一定會樂意幫你給人推薦這款阿婆糕。”

    “多謝師傅，您終於肯原諒我了！”

    一陣委屈浮上心頭，歲心差點掉下眼淚來，心口那塊大石移開，頓時雲開霧散。

    御廚點點頭，眸光裡滿是讚賞，捏著手指說道，“我要收你為關門弟子，以後我所有的絕學都可以傳授給你……歲心，你要記得今天為師說的話，吃食這條路，一定要堅定信念才能走得下雲。”

    “知道了，師傅。”

    歲心歡天喜地，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外面陰雨綿綿，屋內卻是其樂融融，所有的人都被這一刻的溫馨打動，一時都沒有人說話。

    管家這時說道，“歲心姑娘，既然你家中已經沒有親人，阿有公子也要離開，不如就搬到府上居住，這樣也方便你學藝。”

    管家雖是好意，但歲心卻有些猶豫，她捨不得小院，捨不得阿婆住過的房子，也捨不得跟阿有經歷過的所有美好回憶。

    這一瞬間，她經歷了冰火兩重天，又從喜悅落進了低落。

    是不是聚散總有時，她總要學會跟一些人，一些事，一些東西告別？

    “歲心，這樣正好，我走了也能放心，一會我幫你把該帶的東西都帶過來，小院暫時鎖了吧，讓阿妙幫著照料一下。”

    薛侑其實還沒有決定走不走，只是不想讓歲心再失望。

    跟歲心一起離開御廚家，走在回家的路上，兩人沉默無言，快到家門口時，歲心突然聲音沙啞說，“耽誤你行程了吧，我沒什麼事，自己可以搬東西，阿有……如果你家裏有急事，還是快走吧，別讓霍離久等。”

    薛侑早把霍離忘記在腦後，這會，纔想起自己冒雨狂奔，霍離一路追著過來，現在竟然還沒有到。

    薛侑雖有些擔心，但還是對歲心說道，“不打緊，我還是先看著你安頓下來，能讓御廚滿意，我再走……真擔心你再次跪在人家門前淋雨。”

    “我有那麼笨嗎？”

    “你不笨嗎？”

    兩人一來一去，說著一些不相干的話，話裡卻含著濃濃的情愫。

    回到小院，歲心先把阿婆住的房間打掃一次，把床上的被褥都疊好整齊地放進櫃子裡面，把燭臺和油燈都收起來，以防老鼠作祟。

    收拾完後，她依依不捨地上鎖，折身回到自己房間。

    房間裡一切照舊，還是那麼窄，那麼破，但是卻充滿了值得回憶的溫情，歲心回頭看著阿有說，“阿有，我真捨不得這裏，其實御廚家的路一點都不遠，不如我每天早上去，晚上回來。”

    “晚上那麼晚，遇到圖謀不軌的，你找誰來保護你？”

    “這不是還有你嗎？”

    話到嘴邊，突然覺得有些艱澀，歲心知道今天這個話題始終繞不開阿有要離開的事實，不知道怎麼的，這一次比上一次還要難受。

    歲心乾澀一笑，“我都忘記了，你是要走的……那好，我就住到御廚家裏，好讓你放心。”

    歲心的乖巧，讓薛侑心生愧疚，他這麼來來去去都只想著自己，卻沒想過，歲心在這裏，心裏始終有個期盼，兩人心知肚明，卻誰都不能說出來。

    “快收拾吧，別讓御廚久等，你家師傅的脾氣，惹惱了誰都不好過。”

    “嗯，沒多少東西，簡單收拾一下就好。”

    薛侑幫著歲心收拾完，霍離也正好趕來，看到薛侑幫歲心搬東西，默默無言伸手接過東西，放進了租來的馬車裏，神情看起來有些鬱鬱寡歡。

    薛侑以為他是因為自己突然臨時決定，就飛奔回來，微微笑道，“讓你受苦了，淋了一路的雨，今晚你找家客棧好好休息，走的時候，我會跟你說。”

    霍離憂鬱地看了一眼薛侑，撇撇嘴，“公子，你下次要走，能不能考慮下我的感受？你騎馬離開，我也騎了馬就追……那馬是客棧的，我被追了一路還被抓進了衙門，好不容易纔解釋清楚，賠了人家一大筆銀子。”

    “……”

    歲心在一旁恰好聽到，心裏也有些同情霍離，但更多的竟然是心裏生出來的一種感動，薛侑是在意自己的，爲了她，冒雨回來……

    也不知道有沒有耽誤他的事情，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