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公子，她是鄉下的丫頭，這些日子朝夕相伴，她已經很知足了。

    夜晚，星河璀璨，歲心坐在石凳上打包糕點，在阿有離開的時候，她想為他帶一些自己做的阿婆糕。

    她不想說什麼多保重的話，話都在糕點裏了。

    薛侑收拾好東西從房間出來，一眼就看到歲心正在那裏打包糕點，堆砌如小山，薛侑就算用馬車，恐怕也帶不了那麼多。

    “歲心，帶那麼多糕點路上都壞了……”

    “阿有，這是阿婆糕，風吹著不會壞，你別捂著就行！”

    歲心執意如此，薛侑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心裏沉甸甸的。一想到明天一早就要離開，薛侑覺得這小院裏有太多留戀不捨的東西，那棵柳樹，這方石桌……

    “歲心，等我處理完事情一定會回來看你，你一定要等我……”

    “我當然等你，哪也不去，就住在這小院做糕點……你什麼時候想回來就回來，這裏也是你的家。”

    說到這，歲心的聲音有幾分哽咽。

    她打結的草繩幾次都沒有結好，最後還扯斷了，歲心果斷扔開草繩，重新換成了紙繩，總共捆了十八包。

    有的是讓阿有在路上吃，有的是給霍離，感謝他救命之恩，還有一部分讓阿有帶回老家給爹孃嚐嚐，相信他們也會喜歡吃。

    薛侑知道此時說什麼都多餘，只是輕聲說，“自己一個人在家，晚上睡覺的時候要關好門窗，如果實在孤單，就找阿妙來陪你……好在鄉下左鄰右舍對你照顧有加，要不然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

    一開始，歲心並沒想過要一直留著阿有，經常催促他離開。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心裏的想法慢慢變了，她其實希望阿有陪在身邊……

    並不是因為阿婆去逝，她纔有這樣的想法，而是打心眼裏，希望阿有能留在這個小院裏。

    現在她終於知道，這不可能，歲心笑自己的不自量力，於是回頭看著阿有說，“你回去了，好歹讓人給我捎個信，我知道你一路平安，也就放心了。”

    “好！”

    “早點睡吧！”

    “好！”

    歲心一夜輾轉，薛侑也沒有好到哪裏去，直到黎明時分，兩人分別頂一個黑眼圈，幸好夜色掩蓋，要不然兩人估計都要笑對方了。

    霍離在門口等了片刻，看到薛侑和歲心互相叮囑，沒完沒了，霍離輕咳一聲，“公子，該走了，再晚了會引起別人注意，不安全。”

    歲心聽到霍離的話，推著薛侑出門，“快走，別管我了……我一定會好好的，你放心好了。”

    薛侑看著歲心，看到她眼中強顏歡笑的光茫，心裏不是滋味。

    離別在即，天空顏色淺淡，突然而來的傷感讓薛侑感慨，他一轉身，果斷鑽進了馬車裏，歲心把手裏的糕點遞給霍離，“路上吃，吃不完的開啟，風吹吹就壞不了。”

    “知道了，歲心姑娘，多保重。”

    “你們也是，照顧好你家公子，再見了！”

    歲心神色清婉，彷彿皎皎明月，久久立在家門前不動，彷彿要定格成一幅畫卷，薛侑一直沒回頭，他怕回眸的瞬間就再也捨不得離開。

    一低頭卻看到握在手心裏的荷包，沉甸甸的，薛侑開啟，卻看到裡面竟然是二十兩銀子，是歲心的全部家當。

    她什麼時候放進去的，他絲毫不知。

    那一刻，薛侑的喉嚨裡像是扎進了一根刺，隱隱的離別之苦，讓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這種牽扯的力量。

    小院安靜，上午的陽光逐漸偏移。

    快到秋天了，柳樹依舊青翠，絲毫沒有時間變化的痕跡，歲心手指敲著石桌，想象著阿有在院子裡習武的場景，嘴角不覺間勾了一絲笑意。

    “歲心姑娘，我來接糕點了，做好了嗎？”

    “做好了，都在托盤裡，劉老闆直接進廚房端就可以了。”

    歲心十分放心劉老闆做事，頭也不回，劉老闆安頓好糕點後，立刻拿出一包銀子放到歲心面前，“歲心姑娘，這是這幾天賣阿婆糕的收入，你點點……”

    “不用點了，我相信劉老闆。”

    歲心有些慵懶，她對銀子本來也沒有什麼概念，那時候拼命賺錢，只是爲了阿婆和阿有，現在她只剩下一個人，並沒有那麼多的需求。

    劉老闆看歲心恍惚，再看院內不見阿有公子，就隨口問，“阿有公子出去了？”

    “嗯！”

    “什麼時候回來？”

    劉老闆本來是想把銀子的事情跟阿有公子交待一聲，這樣他也放心，要不然歲心這麼恍恍惚惚的，日後有什麼事情說不清楚，這可是做生意大忌。

    歲心看了一眼劉老闆，笑道，“阿有不會回來了，劉老闆沒什麼事情還是快去賣糕點吧，這些銀子我收著了，不會再跟劉老闆要。”

    劉老闆被猜中心思，一臉赧然，然後撓撓頭離開了。

    歲心起身，把家門都鎖好，離開小院，一路向着城裏方向走去。她答應過阿有，要好好活著，絕對不讓他擔心的。

    現在每天做一次糕點，剩下的時間足夠歲心好好學廚藝了，她都有些想念御廚師傅了，想他說話時的京腔，有時候還會給她表演刀工。

    水門巷，依舊平靜，御廚門前的對聯依舊泛着昔日的光彩，讓人一瞧，就知道這位廚師不僅廚藝了得，還有自己的個性。

    歲心走到門前，打量了一眼對聯，上面的字阿有跟她說過，她只是沒有記全，不過，她依舊覺得這對聯很有文采。

    歲心敲門，靜靜等待。

    她手裏提著新做出來的阿婆糕，她想讓師傅和家裏小廝丫頭們都嚐嚐鮮，想象著他們睜大眼睛誇獎她做的好的樣子，不由會心一笑。

    “歲心姑娘，你怎麼來了？”管家看到是歲心，一臉驚詫，好像歲心此時不該出現在這裏一樣。

    這到不怪管家，自從自己被誣陷毒死人的事情之後，阿婆去逝，歲心生病，後來又做阿婆糕，一來一去，這已經是初秋天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