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依舊熱鬧，只是歲心攤點沒有以往那麼多的顧客，旁邊有小販憤憤不平，“歲心，你這真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小六做的真不像是人事……如果是我，我肯定把他攤子掀了，讓他再得意。”

    這次，歲心信了阿有的話，他說人心似海，難以揣測。

    現在她生意是不怎麼樣，但事情已經發生了，無需再給自己找多餘的麻煩，說不定，很多人等著看她熱鬧呢。

    歲心回頭，表示感謝提醒，然後沉默做事。

    旁邊的小攤販依舊不放棄，繼續攛掇說：“不如你去縣衙告他，這事雖史無前例，使點銀子總不愁讓他吃官司，到時候這集市又獨你一家……”

    那小販一臉鑽營，歲心看出來了，索性收了糕點攤子，對小販說：“還是多操心自己的生意比較好，瞧，有人來買東西了。”

    小販回頭，一個胖婦人正在攤子前東挑西撿，最後也沒買。

    真晦氣，小販回頭，卻看到歲心已經推著獨輪車走了，小販撇撇嘴，憤憤道：“難怪被人搶生意，婦人之見，能幹成什麼大事，嘖……”

    歲心推著獨輪車緩緩走在集市，想看她笑話的人多了，她反而走得更加從容淡定。

    這一次，她並不算是失敗，有失有得。

    失去了集市的大多生意，卻成了御廚的徒弟，用不了多久，歲心依舊可以重頭再來。

    遵從御廚囑咐，歲心不想惹太多人注意，索性把獨輪車放到一處可靠的人間，給師傅帶了幾塊自己做的糕點，提著禮盒往水門巷走。

    府門開啟，管家看到歲心手裏的禮盒，笑意更深，“歲心姑娘真懂事，這麼快就學著孝敬師傅了……改明兒個，我也收個徒弟，也能吃著徒弟的糕點！”

    歲心抿唇一笑，當下掀開禮盒，“大家都有份，明天還帶糕點來，管家儘管吃，不夠，我明天做一屜來。”

    本來冷冷清清的府上，因為歲心拜師，這些日子都覺得氣氛活泛了許多。

    從昨天晚上，幾個小廝和丫鬟就盼著歲心來了，連管家也覺得，歲心給這府上帶來了歡慶。

    這時，王御廚從書房踱步出來，見管家半道劫他的糕點，用力咳嗽一聲，提醒他可看著呢，管家笑嘻嘻從禮盒裏拿了一塊糕點，咬了一口：“嗯，好吃極了，吃別人徒弟送上門的禮就是不一樣。”

    本意就是故意的，讓王御廚也想想當時拒不認徒，現今到白拾了這麼好個徒弟，可有一半是他的功勞。

    王御廚睨了一眼管家：“吃了東西也堵不了你的嘴！”

    管家笑得更歡，照顧旁邊的小廝和丫鬟道：“老爺賞糕點吃了，快來吃糕點！”

    這麼一來，一禮盒糕點只剩下最後五塊，歲心有些不好意思，端著禮盒走到御廚面前道：“師傅，只剩下這麼幾塊了，不如明天歲心再給師傅帶一盒，這一盒就先讓大家分了吃！”

    “不行！”

    御廚像個孩子一樣，張開五指攏住禮盒往懷裏帶，然後像怕被搶似的，慌忙拿著禮盒進屋子裏吃去了。

    管家搖了搖頭，笑著離開。

    御廚吃了幾塊，點頭稱讚，然後有些不悅地說：“以後有好東西，先得讓師傅吃，沒得便宜了那些混吃的。”

    這個舉動，可讓歲心偷偷樂了一頓，本以為師傅性格嚴厲，學徒的時候要吃不少苦頭，沒想到師傅這麼好說話，心裏到放鬆許多。

    廚房裏，一米寬的厚實菜墩，王麻子菜刀，鍋碗瓢盆一應全是最好的，連牆上掛著的圍裙也是天麻製作，不僅防油防塵，看起還整潔乾淨。

    御廚吃完糕點，就帶著歲心進了廚房。

    “這地方，我可不讓別人隨意進，家裏的廚子，也是在那邊的小廚房做飯……你可知道為什麼？”

    “師傅愛惜自己的廚具，不想讓別人碰！”

    歲心恭敬回答，只從老御廚眼裏看到幾抹愛惜之意，還暗覺得自己真是太機靈了，這時御廚緩緩道：“做了一輩子廚子，總想給自己留個念想……那些菜餚一道道，一盤盤，彷彿在我腦海裏過皮影戲，我忘不了啊。”

    本來討巧的歲心，這時不由也感慨。

    想必自己做一輩子糕點，對那屜子和托盤也是一樣的情感，想到這，歲心到覺得不敢隨意動這些東西，生怕褻瀆了。

    御廚喜歡歲心的機敏，也看中她生性細膩溫婉，唯一擔憂的，就是她是一個女孩，做廚子，得需要些體力才行。

    御廚從籮筐裡取了一根胡蘿蔔，丟在菜墩上：“來，切絲！”

    歲心體會到師傅的心情，做事更加用心，她左手利落拿起胡蘿蔔，右手拿起菜刀，只見刀起刀落，那根胡蘿蔔眨眼就成了片，再看，成了絲。

    切菜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看著就叫人歡喜。

    連那切菜的聲音都份外的有節奏，鏗鏘鏗鏘，老御廚聽了直捋鬍子，笑意也深達眼底，彷彿在得意自己收了這麼一個無師自通的好徒弟。

    切完胡蘿蔔，老御廚細細檢查，每根都粗細均勻，捏起來手指一搓，紛紛落下，彷彿如金絲一般，份外好看。

    “不錯，你這活是練過？”

    “在家裏常做飯，爲了速度快一點，常常凝神專注，後來就覺得好玩，越切越細，阿婆都誇我呢……”

    “很好！”

    兩人在廚房裏的聲音一來一去，到給這個寧靜院落增加了生機。

    管家囑咐下人們沒事不要來打擾，自己卻經常在廊下走來走去，一邊聽著這師徒對話，一邊喜上眉梢，以後有口福了。

    切完絲，御廚有意考考歲心，讓她開始和麪。

    歲心和麪手法也與衆不同，無需用面盆，直接在麵案上撒一層，用手在麵中央挖開一條坑，澆水，用外層的麵往裏面拱，拱完一層，再挖一條溝，再拱。

    如此反覆，水一滴沒露，麵和地軟硬適中，最重要的是，麵案上乾乾淨淨不見一絲粘麵，這活絕了，御廚再次點頭讚賞，做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