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管家也沒有堅持，只是眼神裡有掩飾不住的欣賞。

    歲心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把試吃的糖果送到管家手裏，就站在陳家門口等待回覆。

    門外有幾棵大樹，樹蔭濃郁，遮天蔽日。

    歲心卻沒覺得有多涼爽，只是用手帕不停地扇著，心裏焦急不已。

    來的時候，她已經讓阿有先去集市售賣糕點，自己來這邊送糖果，耽擱太長時間的話阿有肯定要擔心了。

    最要命的是，歲心不知道陳老爺會不會喜歡這款糖果，出門時的自信彷彿被烏鴉叼走，此時無影無蹤。

    這時，一隻烏鴉站在樹梢呱呱地叫，歲心都被它叫得心都亂了。

    正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

    歲心忙走過去，急切地問陳管家：“怎麼樣，陳老爺喜歡這款糖果嗎？有沒有說什麼地方需要改改？”

    陳管家十分友善地看著歲心，更覺得這位姑娘真的很討人喜歡，連他這個管家都忍不住要對她大加讚賞了。

    “我們老爺很喜歡，說這些糖果有多少要多少……除了買糖果的銀子，還另外賞了姑娘一兩銀子！”

    陳管家從懷裏掏出銀子遞過來，歲心卻遲遲不敢接。

    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畢竟自己是第一次做糖果，也沒有什麼經驗，沒想到陳老爺這麼大方……

    “這……這太多了，我不能收，這糖果總共才……”

    “你這姑娘是跟銀子有仇嗎？又不偷不搶的，陳老爺賞你的你就拿著，以後多制些新品種的糖果，陳老爺肯定次次有賞……”

    陳管家笑著把銀子和糕點錢塞到歲心手裏，歲心得了銀子，恨不能馬上跟阿有分享喜悅，一路小跑往集市趕。

    跑到一半，突然想到自己為什麼不去買點新的材料，研究些新的糕點樣式。

    這麼一想，歲心靈機一動，既然糖果能做出新式的，那糕點也可以有很多口味的，除去市面上的綠豆糕、糯米糕和桂花糕，是不是還可以研究奶糕、棗糕？

    歲心越想越興奮，索性拿出半兩銀子去店鋪裡買了牛乳、雞蛋、紅棗、芝麻等，那老闆見歲心照顧生意，就笑呵呵地問：“姑娘這是要做大買賣啊，一次買這麼多東西。”

    歲心不愛張揚，唯恐遭別人嫉妒，就很謙卑地說：“阿婆年紀大了需要增加營養，賺了銀子自然要孝順老人家。”

    老闆笑笑沒再說話，歲心提著東西從店鋪出來，遠遠地看到阿有向這邊走來，歲心忙迎上去：“阿有，這麼快就賣完了嗎？”

    薛侑看到歲心臉上的喜悅，想必是那些奶糖賣了好價錢，也不忍心打擊她，就笑道：“嗯，歲心做的糕點當然會賣得很快……大家都哄搶呢！”

    歲心從不懷疑阿有的話，提著手裏的東西笑道：“今天陳老爺賞了我一兩銀子，我買了好些東西，阿有，我回去要加倍努力了。”

    薛侑想到今天集市的情形不容樂觀，笑意有些牽強，只說道：“也別太累，有時候人也需要放鬆放鬆，不能總想著賺錢！我們都多久沒有陪阿婆好好吃飯了？”

    說起阿婆，歲心注意力轉移到別處，情緒立刻有些愧疚，長睫微垂，目光似流動的星辰：“阿有你說的對，我不能只顧著賺錢忽略阿婆……我們賺錢就是爲了更好的生活呀，又不是爲了抱著銀子睡覺。”

    薛侑聽著好笑，嘴角微微勾了勾，慶幸歲心沒有發現他這個小伎倆。

    這時有兩個人提著糕點邊走邊說：“明明是一樣的食材，做出來的味道就是不一樣，集市邊上的歲心糕點吃了幾天，好吃是好吃，只是就那麼一個味，久了就膩了。”

    “對啊，你看新開張這家，不僅味道變了變……三文錢還多給一塊呢！”

    “要說，這家也是看人家歲心糕點賣的好，搶生意唄！”

    “你管那麼多呢，咱們吃到好的糕點就行了，管人家做生意怎麼做，你說對吧！”

    兩人的話落進歲心耳朵裡，歲心什麼都明白了，阿有這麼早收攤不是因為賣得快，而是有人搶生意。

    歲心眸光緩緩移到阿有臉上，探究地看到阿有漆黑的眸子深處：“阿有，你說實話，糕點是不是沒賣出去多少？”

    薛侑視線落在車上棉紗遮好的托盤上，低聲說：“留了一些，我們拿回去做午飯，這幾天阿婆都沒有再好好吃我們做的糕點呢！”

    歲心走過去，掀開棉紗。

    兩托盤糕點只賣出去一多半，剩下半盤原封不動在那裏，剛剛清朗無雲的心情頓時變得陰鬱，歲心低落地說道：“這麼快，人們就吃膩了？”

    薛侑幫著分析道：“歲心，這邊集市流動人口沒多少，糕點再好吃，人們也不可能天天買著吃一味糕點，時間久了，銷量有所下降情有可原。”

    歲心不甘心，好不容易想到的賺錢生意，不能這麼就黃了。

    現在集市又有另一家賣糕點，正好兩家競爭一下，歲心眸子裡漸漸浮上堅定，片刻後說道：“阿有，我今天回去就研發奶糕……就像你說的狗什麼新，天天新。”

    “苟日新，日日新！”

    “對，就是要天天除舊迎新，我們以前不就是這麼過來的嗎？為什麼要害怕這麼點困難，既然我能做出糯米糕，就一定會做出別的糕點。”

    歲心握緊拳頭，信心滿滿，一旁的薛侑都被她這些言語鼓舞，點頭道：“歲心，你說的對，我們要迎難而上，把困難踩在腳下。”

    回家的路上，薛侑推著車，歲心不遠不近地走在後麵。

    看起來她有些疲倦，昔日活潑的性子都沉穩了許多，小臉也繃得緊緊的，薛侑雖想勸她，但又想生活不就是苦辣酸甜，箇中滋味只有自己品嚐纔算嗎？

    當初，薛家被滿門抄斬，自己流落街頭，在那種飢寒交迫的日子裏，除了痛苦也鍛造了一顆堅毅的心靈。

    歲心，你也會經歷苦難，漸漸得從苦難裡學會堅強。

    就像是鳳凰涅槃，浴火重生，薛侑這麼想著，俊逸冷幽的眉目之間漸漸多了一層安慰，他現在做的，只能陪伴歲心左右，共經風霜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