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夏夜的小院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意境，遠山如畫，連破舊的茅草屋都有了一種朦朧的輪廓，好看許多。

    薛侑看了一眼廚房裏忙碌的歲心，眉宇間有一份作為守護者的安寧，薛侑起身，走到廚房倚門而立：“歲心，太晚了，明天還要早起送糕點，別試了。”

    今晚，歲心已經連續做了三屜奶糕，做出來的味道並不是很好。

    第一次奶糕是因為放了蛋黃，奶糕沒有發起來，看起來賣相不好；第二次歲心特意去了蛋黃，本以為會做出滿意的糕點，沒想到麵太軟，糕點流成了糊狀，只能自己做晚餐吃了。

    第三次剛剛放進屜子蒸上，薛侑有些擔心，萬一次這再失敗，歲心很可能會承受不住打擊。

    歲心直起腰，回頭看著阿有，小臉寫滿倔犟：“阿有，你別管我了，早點去休息吧！我蒸完這屜，不管成敗都不試了。”

    薛侑看著歲心，突然笑了。

    爐火映襯，歲心小臉上一道白一道黑十分精彩，眼睛亮汪汪的，像是一隻不肯服輸的小貓在跟這鍋糕點鬥狠。

    “你笑我啊，又不是第一次做不好……”歲心有些抱怨，撅著嘴轉開臉，她雙手托腮蹲在灶膛前不再說話。

    薛侑有些心疼，他走過去，從一旁拿了棉毛巾走到歲心身邊蹲下，抬起手替她擦拭臉上的鍋底灰和麪粉。

    “歲心，什麼事情都要慢慢來，阿婆不是經常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嗎？你今天非要製做出奶糕來，可你有沒有想過，有些事情不是你努力就會好的……也許像上次一樣，是我們這些鍋、屜子還有原材料的問題呢？”

    “阿有，你就別安慰我了，糯米糕不也是從這灶膛裡蒸出來的嗎？奶糕為什麼就不行？”

    “糯米本身柔韌，不需要醒發太久，而你製作的小麥麵卻需要充分發酵，而且牛乳跟雞蛋本身就有不可掌握的東西……”

    “你是說，是這兩樣東西影響，可是沒了牛乳，還叫什麼奶糕？”

    歲心嘟囔著，腦海裏卻七縈八素，想著全是配料的過程，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呢？她絲毫沒注意阿有幫她擦完臉，蹲在原地久久凝視著她，沒有離開的意思。

    “歲心……”

    “嗯？”

    “你都在這個廚房呆了有三個時辰了，這是夏天，又在灶膛邊上，你是想中暑讓阿婆擔心你嗎？”

    薛侑說出自己的擔憂，拉著歲心到廚房門口坐下，他自己則做到灶膛邊上看著灶火，雖是夜晚，廚房裏的蒸汽加著暑氣，沒一會就要把人熱死。

    薛侑臉上的汗都淌下來了，歲心終於察覺自己有些急功近利了。

    回想一開始，她也只是做出一鍋糯米糕得到了人們的喜愛，仔細想，自己本身並沒有太多的技能，又不是跟著廚師學過，現在失敗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看著阿有爲了自己趴在灶火前，心裏的急躁終於慢慢散去，夏風吹拂，額頭的髮絲輕輕拂動，歲心輕聲說：“阿有，我讓你擔心了！”

    薛侑並沒有責備歲心的意思，一邊擦汗一邊說道：“只是不想讓你太累，這些日子賺的銀子足夠我們支撐一段時間，遇到困難，我們總能想到辦法解決，但不能急於一時。”

    “嗯，我聽你的！”

    夜，靜悄悄的。

    阿婆也嫌房間悶熱，坐在門口的臺階乘涼。

    兩人在廚房的對話都落進她的耳朵裡，阿婆覺得，阿有說話做事都極有城府，而且處處都是爲了歲心好，這一點，到讓她歡喜。

    上了年紀的人，不在意什麼好吃好喝，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歲心。

    現在聽到阿有這麼會照顧人，她的臉上反道綻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到凌晨，第三次做的糕點出鍋了。

    掀開鍋開，奶白色的糕點一塊塊像是胖娃娃，擠擠挨挨，沒有邊界，像是爭著要擠出鍋心的，歲心一看嘟著嘴說：“又失敗了。”

    薛侑拿著竹筷夾了一塊，吹涼放進嘴裏，他點點頭說道：“味道不錯，口乾也鬆軟可口，就是樣子不怎麼好……我覺得想做好這款奶糕你需要加點模具。”

    “模具？”

    “對啊，很多富人家糕點都是印花的，那是印花模具，我們這款糕點需要讓它們守守規矩，如果有些圓形的或者方形的模具，蒸出來的樣子就會好很多。”

    薛家為官，當時常常會帶回很多外來的糕點。

    薛侑本不愛甜食，對這些糕點也沒有多留意，但他知道，任何東西想要賣出好價錢不僅靠本身的價值，還要靠包裝。

    歲心的糯米糕只是做到了第一層，本身的價值，而包裝只是一些油紙，這跟那些高階的糕點相差太遠了。

    眼下這款奶糕也是同樣，如果有模具，想必想出來就會好看很多，如果再加上一些合適的包裝，纔會真正給糕點升級，否則會跟糯米糕一樣的結局。

    “說的有道理，只是商鋪裡也沒有糕點模具啊。”歲心犯難了。

    “沒有，我可以做啊，你忘記我是萬能的阿有了？”薛侑故意擺出一副無所不能的架勢，歲心噗嗤笑了，剛剛的煩惱也一掃而光，她有阿有呢，她有什麼好怕的。

    只是廚房裏那些堆積成山的糕點讓人發愁，歲心撇撇嘴，苦著臉說：“只是這些糕點怎麼辦？又賣不出去？”

    薛侑一副大包大攬的樣子說道：“賣不出去就吃掉它！”

    歲心再次被逗笑了，覺得阿有真是太辛苦，又要幫忙又要逗她開心，於是板著小臉說：“吃一月也吃不完！”

    沒想到這話被阿婆聽到了，她摸著窗臺走過來說：“阿婆聞著香味來的，快給阿婆吃幾塊吧，饞蟲都出來了。”

    歲心笑著笑著，眼眶突然紅了。

    沒有什麼比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的了，不管遇到再大的難題，她有阿婆和阿有就都不怕了，糕點做壞了這有什麼，以前比這更糟糕的事情不也挺過來了？

    薛侑拿了碗，給阿婆夾了幾塊鬆軟的奶糕，給歲心也夾了幾塊，自己只就著屜子吃，邊吃邊說：“阿婆，別看這些奶糕長得醜，味道還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