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麼說，他有可能就在京城？”沈遲倒是並不關心賀蘭楓是不是去找晉王報仇，只是擔心他又來糾纏楚紫楠。

    “應該吧，血海深仇是不可能不報的。”楚紫楠說著，又繼續搗鼓桌上大堆的藥材。

    沈遲看不懂她要做什麼，又不好問，以免打攪她，於是像往常一樣，趁著沒事到一旁找了個地方坐下，拿來一本書，裝模作樣地看著。

    楚紫楠瞥眼飛快地瞄了他一眼，唇角緩緩上揚。

    東宮，太子的秘密會客室內，楚奐正在聽候差遣。

    “你去一趟宗人府見晉王，替本宮傳幾句話，告訴他只要老實跟本王合作，將來本王登上大寶，一定讓他恢復自由，並許他回青州養老。”

    楚奐聽完太子的吩咐，神色凝重起來。

    “殿下確定晉王會合作？”

    “他有什麼理由不合作？除非是一輩子不想從宗人府出去了。”太子對自己的判斷深信不疑，因為換了是他面臨這樣的處境，也會願意搏一把。

    楚奐當然也知道晉王會願意合作，他其實是擔心事蹟敗露，到時太子會將罪責全部推在他身上。

    “宗人府那地方各路眼線都有，不知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晉王呢，臣只怕事情很難保密。”

    “本宮會安排好的，再說，就算事蹟敗露，也自有本宮擔著，你怕什麼？”

    太子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這人怎麼如今變得婆婆媽媽的？莫不是被他女兒嚇得沒膽了？

    “此事辦妥了，定王也就差不多完了，你女兒失去靠山，還不任由你處置？真不知道你還在猶豫什麼。”

    想到那個死丫頭，楚奐胸腔裡就立刻涌出熊熊怒火，“殿下說的是，臣定當竭力去辦。”

    太子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擺手道：“去吧。”

    一個連自己女兒都管不住的人，註定只能給他做做跑腿的活兒。

    楚奐走後，他坐著處理了些事務，忽然想起另外一個被他嫌棄了的人。

    “阮泓最近怎麼樣？還窩在家裏呢？”

    小太監回道：“回殿下，阮公子傷得比較重，聽說近幾天都還在臥床呢。”

    “呵，那就讓他養著吧，橫豎也用不著他。”太子轉眼便把阮泓拋到了腦後去。

    為表自己對晉王這個親叔叔的寬仁禮遇，下了朝後，皇帝特意抽出一些時間親自來到宗人府，與他在正廳見面。

    “拜見皇上。”晉王跪地行禮，半天沒敢抬頭。

    皇帝端坐在上首，冷眼望過去，臉上的神色變換了好幾次，最後將殺氣斂住，露出假笑。

    “皇叔起來吧，你雖有罪，卻到底還是朕的叔叔，讓你這麼一直跪著，先皇在天之靈看見，也會怪罪於朕的。”

    他故意提到先帝，也是在提醒晉王，他造反是愧對先帝。

    可晉王根本不吃這套，像沒聽到似的站起身，不陰不陽地說：“皇上還顧念親情，罪臣感激不盡。”

    皇帝微微握拳，繼而又鬆開，繼續假笑。

    “朕始終不明白，你為什麼會造反？難道朕待你還不夠好嗎？你有什麼需求，只管跟朕提就是，何苦走這樣的極端，折騰百姓，也害了自己。”

    晉王低垂眼簾，毫不隱晦地答道：“沒有別的原因，不過是貪戀權位罷了，別的皇上什麼都可以給我，但這皇位你不可能給，既然如此，我就只有自己搶了。”

    “你我本是真正的一家人，如今卻鬧成這樣，難怪人家說，權力是人瘋狂，朕看這話一點也不錯。”

    皇帝搖著頭輕輕嘆息，彷彿很是遺憾，“倘若此事未曾發生，朕又何必將你圈禁在這裏？”

    “成王敗寇，當初舉兵之時，我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皇上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吧。”晉王嘴上雖這麼說，心裏卻慌得一批。

    他可不想死，哪怕是圈禁在這裏，苟活一輩子，也總比死在屠刀之下要強。

    “朕對你的處置，也就只是圈禁於宗人府罷了，”皇帝掩住眼底的殺機，違心地說道，“朕不想將來崩後，無顏去面見先皇。”

    聽到這話，晉王心中的大石總算落地，頓時喜不自勝，雙膝跪地。

    “多謝皇上隆恩！”

    皇帝起身走過去，抬手虛扶了一下，說：“起來吧，朕留你一命，望你能在此誠心悔過，重新做人。”

    “罪臣一定好好思過，不負皇恩。”晉王激動之餘，還不忘表演了一出感動到流淚的戲碼，攥著衣袖抹了抹眼角。

    “那就好。”皇帝配合着做出欣慰的模樣。

    又聊了幾句，他便離開宗人府，回宮去了。

    晉王看他出了門，立馬變臉，坐到主位上，自顧自倒了杯茶喝。

    悔過？有什麼可悔的，他又沒做錯！不過是成者王敗者寇罷了！

    皇帝前腳才走，楚奐後腳就扮做來送菜的菜農，混進了宗人府，並在裡面內應的安排下，找到了晉王。

    “你是……楚丞相？”

    晉王跟楚奐沒有過交情，但之前幾次上京都見過他，是以認得。

    “慚愧，我如今賦閒在家，已不是什麼丞相。”楚奐微微低著頭說，頗有些難堪。

    “哦？這事本王倒是還沒聽說，真是不好意思了。”晉王怎麼可能沒聽說，不過是刻意譏誚他而已。

    楚奐自然看得出來，但因是帶著任務而來，沒工夫跟他計較。

    “不知道楚大人突然來訪，有何貴幹？”晉王笑吟吟地問道。

    “我是奉太子殿下之命來的。”楚奐刻意放低了聲音說。

    一聽“太子”兩個字，晉王立馬眉心一跳，忽然有了興致，“既然如此，那就請裏屋談吧。”

    於是乎，屏退了左右，將房門關上，兩人轉進內室詳談。

    “我這個罪臣還有什麼可值得太子殿下惦記的呢？”

    楚奐皮笑肉不笑，故作神秘道：“殿下是想給你提供一個自救的機會。”

    “自救？”晉王瞬間興趣更大了，“本王能保住這條命，於宗人府了此殘生，已是不幸中的萬幸，還能如何自救？”

    “難道王爺不想有朝一日恢復自由，回到青州去？”楚奐反問道，“我想，你不可能願意下半生都待在這座小小的院子裡吧？”

    晉王當然不願意，他是恨不得立刻就能出去，重整旗鼓，捲土重來呢！

    “我可是反賊，皇上圈禁於此的，難道太子殿下有權力放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