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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禁忌之情敗露

    宋祁心頭一驚,心虛地抬眼。

    “祖父,孫兒只是……”

    宋首輔不曾說話,只是靜靜看他,眼角褶皺密佈,目光卻清明銳利。

    宋祁辯解的話堵在喉嚨裡,弱聲道:“是……孫兒謹遵祖父教誨,必定心無旁騖,專心學問。”

    “如此便好。”

    宋首輔慢撫頜下白鬚:“朝中將有大變故,你在書院亦要謹言慎行,錢致安和吳祈賢二人,不要再來往了。”

    聞言,宋祁略有驚詫。

    錢致安和吳祈賢都是桐濟書院學子,雖算不上學問極高,但勤勉好學,與他平日也有些來往。

    重要的是,錢家與吳家,皆是五皇子黨派。

    宋祁理了理思緒,很快便聯想到近日上陽都鬧得沸沸揚揚的地下錢莊一案。

    “難道是聖上要對五殿下……”

    “不該問的事情,不要多言。”

    宋祁一凜,低頭道:“是……”

    -

    “你說什麼?”雲國公夫人美目睜圓,舀湯的手差些沒拿穩。

    “劉貴嬪與……與修恆法師……私通?”

    雲國公壓低聲音:“夫人,且小聲些,這樣的事情,怎好喧譁呀。”

    此時廳中已經屏退了婢女,只有雲家五口人在用膳。

    饒是如此,雲國公仍然小心謹慎。

    雲愉安和雲輕宛也雙雙眼睛瞪大如銅鈴。唯有提前就知道內情的雲知渺,心如止水,但爲了合羣,她也驚詫地半張開唇。

    “此事可有根據?”雲國公夫人已經沒了用膳的心思,忙追問,“後宮的妃子,如何會與法師攪和在一起,這實在……”

    雲國公道:“我怎知道,此事我亦是聽同僚們私下說的。”

    今早,他在宮門前,與其他大臣們等宮門開。

    安成公和賀陽侯兩個老傢伙,頭擠頭竊竊私語。

    他湊過去想聽聽兩人在說什麼,便被賀陽伯眼疾手快拉到身邊。

    “雲公,出大事啦!”賀陽伯說,“你聽沒聽說,昨夜陳侍中抓了兩個人,漏夜入宮面聖!”

    安成公道:“你絕對想不到,這兩個人,是劉貴嬪和南音寺的修恆啊!”

    當時雲國公一頭霧水,誰和誰?

    賀陽伯繼續解釋:“聽說陳侍中是追著地下錢莊案去的,不知從何處得知了寺裡有密道,帶人暗夜悄潛。”

    “誰知道,正撞見劉貴嬪和修恆在禪室裏……”

    安成公擺出耐人尋味的表情。

    雲國公當即瞳孔震地。

    不止是他們三人,宮門前無數大臣三三兩兩擠在一起,口口相傳。

    待到宮門大開,上朝入殿,滿朝文武鴉雀無聲。

    雲國公揉了揉頭穴道:“朝時,聖上以五皇子勾結黨羽,欺壓百姓,縱容手下貪汙受賄的罪名,將其發配封地,無詔不得回。”

    誰都知道,宮妃私通這種事,即便人人心知肚明,卻不能拿到明面上說。

    劉貴嬪這一罪,算是徹底斷了五皇子的儲君路。

    “那……劉貴嬪呢?”雲知渺問。

    雲國公低聲說:“聽聞是,知曉五皇子被髮配封地後,驚懼交加,重病不起。”

    眾人沉默,事關皇帝顏面,自然不會明著處置劉貴嬪。

    只怕這重病不起,就是真的不起了。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莫說劉貴嬪與修恆不得善終,整個劉氏一族,恐怕也不能倖免於難。

    或暗中貶黜,或遠調窮鄉,終歸劉家往後再難有安寧之日。

    雲國公夫人唏噓著:“怪道那日我帶宛兒與渺渺去南音寺上香,本要講經的修恆法師忽然缺席,如今想想,那日劉貴嬪也在,該不會他們那時就在……”

    話到此處,雲國公握拳抵著嘴咳嗽三聲。

    雲國公夫人緩過神來,想起對面還有三個純潔無暇的孩子,連忙打剎車。

    “在什麼?”雲愉安眨巴著天真的雙眼。

    “沒什麼,吃你的飯。”雲國公夫人啐道。

    雲知渺貝齒輕咬筷子,杏眸微微轉動:“阿爹,可知是誰將這事捅到聖上面前的?”

    “陳爾諾陳侍中,哦……此人是三皇子黨。”雲國公手肘撐桌,緩緩攪動碗中熱湯。

    陳爾諾……

    雲知渺在腦海中搜尋有關這個名字的記憶,但毫無印象。

    想來在原書中也只是一筆帶過的小角色。

    不過,此人若周景瑞一黨,那劉貴嬪與修恆的辛秘,難道是周景瑞授意他稟聖的?

    她細細思量,又覺得不該如此。

    周景瑞不會不知,皇帝生性多疑敏感,不論是誰去做這個揭秘者,都會在皇帝心中留下疙瘩。

    他若要對付五皇子,大可藉由旁人的手推波助瀾,何必折損自己的黨系。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不是上上招。

    她一時有些想不通了。

    -

    戌時末,風雪大作。

    周景瑞已在太極宮前跪了一個時辰。

    風雪嗚咽間,朦朧的白落滿肩頭,他唇色發白,雙腿僵硬得幾乎快沒有知覺。

    風櫟撐著油紙傘,幾番欲為他遮蓋,但他皆是搖頭示意。

    宮道一側,有幾名宮娥內侍,簇擁著青色長衫的年輕男子走近。

    青衫男子披著一件毛色軟亮的狐裘,身形高大,一雙鹿皮靴輕踩雪地,停在周景瑞面前。

    “喲,三弟,跪了有一會兒了吧。你這是做什麼呢,難不成要給五弟求情?”

    周景瑞抬眼:“都是手足兄弟,父皇在氣頭上,五弟發配封地實在可憐,作為兄長自然要求情的。”

    “新鮮,我可記得三弟和五弟一貫不對付。”

    “大哥若有閒工夫聊扯,倒不如與我一同求見父皇。”

    那青衫男子正是大皇子周景明,乃宮中鄭昭儀所出。

    鄭昭儀出身商賈,年輕時得過幾年寵愛,周景明是長子,出生時皇帝也曾滿心期待。

    可惜周景明長大後文不成武不就,策論經治更是一言難盡,倒是將一身商賈銅臭學得淋漓盡致。

    周景明拍了拍身上的狐裘皮毛,笑道:“三弟喜歡裝模作樣,我就不陪著了,你自個兒慢慢跪著求情吧。”

    說罷,周景明譏笑兩聲,負手大步離去,身後的宮娥內侍也一同撤離。

    周景瑞不欲理會他,微闔雙目筆直跪著,靜靜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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