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進行至申時，席上的菜已經撤下，換上了花茶和糕點。

    貴夫人們話題不斷，有心思活絡的已經在為三年後的春考做準備，向宋夫人打探訊息，想將自家的子侄引薦給宋首輔做門生。

    宋夫人應得模稜兩可，杯裏的茶添了一杯又一杯，不時將目光看向宋雨薇，而宋雨薇一直盯著某個方向的天空，緊緊捏著手裏的帕子，掌心已經開始出汗。

    雲知渺尋著宋雨薇看的方向望去，晴朗的一片天，連雲層也無，她瞧出花來也沒看出門道。

    先前喝多了水，她索性先起身離席帶著曉兒去找恭房。

    宋家宅子很大，四處是對稱的迴廊，佈局裝潢皆是書卷氣息，她沿著石子路朝外走，想要找個婢女問路，可走了半晌，竟是連人影也沒見著。

    曉兒道：“咱們是不是找錯方向了，怎麼沒見著一個人呢？”

    雲知渺搖搖頭，走了一圈下來，也被宋家相識的樓臺水榭和院子繞得頭暈，兩人正想折返，便遠遠見到前頭一處假山石後通著一扇拱門，綠蔭遮蔽的宮門下，正立著一個翠衫婢女。

    那婢女隔著開了一條細縫的門，似乎在和誰說話，左顧右盼間回頭看見了不遠處的雲知渺二人，削瘦的身子一怔，然後迅速朝她們走過去。

    婢女左右手交疊，屈膝福禮：“見過貴人，貴人可是來參加宴席的，此處通向後院，非宴請之地，您尋錯了……”

    雲知渺下意識朝剛纔的拱門方向看，那扇門開啟的細縫不知道什麼時候合上了。

    婢女挪動步子，不動聲色擋在她面前，將那個方向遮得嚴嚴實實。

    雲知渺恍若只是隨便一看，溫和笑道：“我飲多了酒水，正尋方便地，一路未曾見著人問詢，不知怎麼就走到這了。”

    聽她這樣說，婢女鬆了一口氣，忙指了恭房方向，引著她們過去。

    待將人帶到地方，婢女又匆匆地走了，雲知渺和曉兒待人走遠，才折返出來，只見那婢女走的方向，正是方纔的拱門處。

    “小姐，這姑娘怎麼瞧著鬼鬼祟祟的？”

    雲知渺低聲：“是奇怪的很，而且……她好似是宮裏的人。”

    “宮裏的人？”曉兒不解，“可是她穿的是宋家婢女的衣衫，和先前宴會上伺候的人一樣呀。”

    “你記不記得她剛纔行禮的樣子。”雲知渺伸出手，比劃出左右手交疊的動作，“尋常人家的女婢，只並指屈膝，這是宮闈禮節。”

    曉兒恍然大悟：“許是三皇子妃帶來的人吧。”

    若是宋雨薇身邊伺候的，又為何不在宴席間？

    雲知渺總覺得今日這宴會處處透著古怪，杏眼微微一轉，拉著曉兒悄悄跟了上去。

    她們小心謹慎地繞到剛纔的地方，婢女已經不見了，那扇拱門緊閉，她輕輕一推，是從裡頭鎖上的。

    雲知渺抿著唇，四處環看一番，瞥見假山從後有一處落腳點，恰可以攀到高處，於是又和曉兒輕手輕腳地繞過去。

    她將長裙撈起來方便攀爬，曉兒先上去，在頂上拉她，一番折騰後主僕兩人雙雙趴在牆頭邊，雙手攀著牆沿，小心翼翼地露出腦袋朝圍牆裏看。

    高牆後，是一片開闊的院子，院前空地空曠，一片靜謐。

    除了偶爾拂過的微風，似乎並沒有任何異常。

    難道是她多心了？

    雲知渺正思襯著，忽聽曉兒驚呼一聲：“小姐，你看！”

    曉兒話音才落，院子裡竟是走出了許多腰佩刀劍計程車兵，這些人步子穩健行止有素，皆著一身偏黑的盔甲，盔甲麵被太陽照得刺眼反光。

    雲知渺迅速捂住了曉兒的嘴，拉著她將身體往下藏。

    在她們藏下的後一刻，領頭人便朝那處看了過去，只是看見牆上晃動的樹影，皺了皺眉挪開視線。

    雲知渺心跳的飛快，和曉兒背貼著牆根，兩眼相望。

    宋家是文臣門戶，怎麼……會有士兵藏在院子裡呢？

    聯絡起今日宋家的種種古怪，雲知渺想了又想，沒什麼實際的頭緒，但可以肯定裡頭一定有貓膩。

    “我們先回去。”雲知渺穩下心神，低聲道。

    曉兒點點頭，看雲知渺臉色凝重，便是再遲鈍，也覺出宋家的不對勁了。

    兩人沿著先前的路很快折返宴會處，國公夫人正和雲輕宛說話，見她回來，抬手招了招。

    “怎去了那麼久，為娘正要差人去尋你了。”

    雲知渺坐入席中，附在國公夫人耳邊低語一陣。

    國公夫人聽罷滿面驚詫，眉頭也皺了起來：“……我兒沒有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