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知渺與雲輕宛也是第一回來玉芝樓，裝潢是下了功夫的，從裏到外翻新過，撤去了從前匠氣的擺件架臺，四處擺著山水屏風與白瓷青釉，雅間多是臨街，夜景怡人。

    賀嬌看夠了打火花，便催促著兩人上桌，一排排小廝捧著菜餚上來，足有十多道。有序不紊地擺好菜餚後，小廝們便合門退了出去。

    “你們快嚐嚐看，是近日特地從川州新請來的廚子做的。”賀嬌言笑晏晏，“聽說那邊炒菜已經比燉煮更受歡迎，請來的王師傅便是川州最有名的稻香樓掌廚。”

    “如此倒要好好嘗一嚐了。”雲輕宛溫聲笑著。

    雲知渺夾向一盤萵筍炒肉，剛出鍋不久的菜還冒著熱氣，萵筍青翠欲滴，五花炒得嫩而不焦，咀嚼時能吃出淡淡的清火味，香氣十足。

    雲知渺點了點頭，讚道：“火候味道都很好，上陽都鮮有這般滋味。”

    賀嬌笑意更深：“我就知道讓你來嚐嚐準沒錯，連你也說好，算沒有白白大老遠去川州請人！”

    賀嬌成日聽家中催相看，聽得耳朵都要張繭。她實在瞧不上那些或紈絝或文弱的，又嫌武將出身的粗俗死板，如今是見著男人就煩。

    爲了躲清閒，近日她一顆心都撲在玉芝樓上，恨不能將玉芝樓做成上陽都第一樓肆。

    她湊到雲知渺身邊道：“知渺，如今你家姐姐都定親了，往後你一人在府中多無聊呀，不如同我一道管玉芝樓玩，我將契股分你一半，好不好！”

    雲知渺眨眨眼：“賀姐姐管得不是挺好嗎，為何要分我一半？”

    扭捏了一會兒，賀嬌拉著她的袖子：“從川州請來的人雖好，可在你院子裡吃的那些，他們竟一樣都不會，可叫我愁壞了。知渺，你會的菜式那麼多，只隨便寫出幾道，讓他們學一學，咱們的玉芝樓便能橫掃四方呀！”

    賀嬌拽著她的袖子搖來搖去，眼裏亮晶晶一片：“掙了銀子，一半都給你，不，七成都給你，好不好？”

    雲知渺忍俊不禁，側著腦袋道：“都給我了，你不就只剩三成了嗎，作甚要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只見賀嬌氣鼓鼓地攥著拳頭：“誰讓我祖父成日催著我見這家公子那家公子，我又瞧不上那些人，非得矮子裡拔高個嫁一個不成？女子又不是隻有嫁人這一條路，我得讓祖父他們看看，我賀嬌也是能自力更生，和男兒一樣立業的！”

    聽此，兩人紛紛含笑，雲知渺更是對賀嬌刮目相看，不曾想賀嬌往日驕縱，卻是個極清醒的姑娘。

    她笑道：“賀姐姐如此有志氣，我怎能不應，寫菜譜不費什麼功夫，我只管寫了贈你就是。”

    “那可不行，咱們這樣好的關係，我怎能白佔你便宜！”賀嬌俏生生道，“那就一人一半，說好了，可不能再少。”

    見雲知渺沒推辭，賀嬌高興地拉著她開始研究菜譜。

    聽她念了幾道紅油抄手、藤麻燒雞、脆皮黃金球、酸甜鍋包肉、香煎魚柳，光聽名字就饞得不行。

    雲輕宛含笑在旁聽著，又提議去取寫紙筆來記下，便讓兩人先聊著，她去喚小廝取筆墨。

    樓肆纔開不久，客人並不多，她們三人待的雅間在第三層，爲了不攪擾賀嬌待客，小廝們都退到了樓下。

    雲輕宛踩著木梯提裙往下走，穿過燈籠橙燦的長走廊，晚風徐徐將她髮絲吹，光沁在柔美的面龐。

    她慢慢走著，總覺身後有影子跟隨，起初以為只是燈影，可待走到拐口處，莫名心悸起來，猛地停下腳步回首。

    身後空空蕩蕩，並沒有人。

    她鬆了一口氣，可剛轉回身，頎長的人影便逼到身前，將她狠狠壓在了牆上。

    她驚呼一聲，男人的手掌立刻捂著她的嘴，暖黃的燈影中，那雙眼睛卻深沉陰鬱。

    他的薄唇裡飄出聲音：“宛兒，是我，你別怕。”

    雲輕宛的背撞在牆壁上一陣生疼，逼近的身軀讓她憤怒又排斥，漂亮的眸子直瞪著他，拼命用手推。

    周景瑞見她反抗劇烈，皺起了眉，一腳踢開一間廂房門，將人扯了進去，反手插上門栓。

    “我只是想見見你，你就這樣厭我？”

    他鬆開了手，雲輕宛避如蛇蠍地往後挪，聲音害怕地低顫。

    “三殿下見我做什麼……我已是有婚約的人，您也馬上要娶宋家小姐，我們之間從沒有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