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電話那邊說累了，陸暖才帶著鼻音‘嗯’了一聲。

    電話那邊似乎沉沉欲睡，疲倦至極的語氣下還不忘記叮囑，“你爸爸他身體不好，等不了多久了。”

    電話結束通話，陸暖眨了幾下眼睛，眼淚毫無徵兆落下，滾燙的淚水掉在手背上，灼的疼痛。

    手機再度嗡嗡幾聲，推送進來的是一條銀行卡轉賬訊息和簡訊。

    是那家夜店，婉轉告訴她，暫時不用來上班了。

    陸暖怔了怔，旋即明白過來。

    顧靳琛不過就是用另外一種方式提醒她是什麼身份，不過就是個被包養的金絲雀而已。

    頓了很久，纔在手機上撥通了熟悉的號碼，哪怕沒有備註，這一串深刻在骨子裏的熟悉，也足夠讓她心神劇顫，神經緊繃。

    嗡嗡嗡連續震動了幾次，都沒人接，等到最後一次她準備結束通話的時候，電話終於接通。

    ……

    而會所那邊。

    包廂內聲音震天嘈雜。

    手機嗡嗡震動的動靜幾乎湮沒在這喧囂裡，只剩下手機螢幕還在明明滅滅一閃一閃的。

    顧靳琛眸眼微斂，懶散的靠在沙發上，面上沒有絲毫情緒，只淡淡瞥過手機螢幕。

    而旁邊的喬堇掃過的時候，手瞬間攥緊，指甲深深的陷進手心裏，眼底閃過幾分厭憎和狠辣。

    她不動聲色的起身，順勢拿過手機，笑了笑，“這電話倒是執著。”

    從拿過手機到接通，旁邊的男人都依舊面色沉淡，像是絲毫沒反應。

    她心底才稍微落定一下，看來陸暖在他心裏的地位也不是那麼牢不可破，畢竟過去那麼多年了。

    在電話響的最後幾聲，她直接接通，眼角的餘光掃過旁邊的男人，紅唇張啟，輕飄飄的報出具體的房間號。

    從頭到尾，顧靳琛都沒阻攔，彷彿真的只是個毫不相干的人。

    就像是當初無數次她幫他阻攔女人一樣，陸暖也是同樣。

    “靳琛。”喬堇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聲音狎暱，試探的說：“我聽說城南那段的地皮要準備開拍了？”

    城南那邊原是屬於陸氏的，可如今陸氏破產清繳，原本的地皮東西也即將拍賣。

    她試探的不過就是個態度。

    顧靳琛淡淡的掀起眼皮，也不知是包廂內太黑，還是他的眸底過於濃沉，像是濃墨潑就的，黑邃深不見底，又像是帶著幾分的瞭然和淡嘲。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酒杯，不偏不倚恰好躲開她糾纏的手臂，嗓音清啞緩慢，卻字字譏嘲，“也是那老頭子教你那麼說的？”

    字字誅心，卻偏偏穩中紅心，毫不客氣的撕開那層遮羞布。

    喬堇的臉色微微有些掛不住。

    可好在這尷尬時間不長，很快包廂門被推開，伴隨著咯吱的聲音，緊跟著是屋內片刻的靜寂和詫異。

    視線齊齊落到門口。

    進來的恰就是陸暖。

    屋內知情這其中暗流涌動的不過少數，剩下的則是多年混跡在這夜場內，自然也是眼熟。

    這可不就是最近這夜場新來的小妹嗎！

    之前跟顧靳琛的關係不清不楚的，纔會迅速的在他們這圈內熟知起來。

    “嘖。”不知道誰開了個頭，很快氣氛起來了。

    視線或多或少的落到顧靳琛身上，想要探個究竟，誰也捏不準當初那傳聞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可偏偏半點瞧不出來。

    顧靳琛依舊保持最開始的姿勢，頎長的身形懶散舒適的依在沙發上，對門口出現的人熟視無睹，只垂眼淡淡的看著手裏的酒杯。

    倒是符合了他一貫不近女色的習慣。

    難道……傳聞是假的？

    探究的視線裡總歸多了幾束不懷好意的打量，不管傳聞是真是假，至少眼前這人是真的帶勁。

    哪怕沒有刻意的化妝，可五官卻依舊帶著明豔勃勃的張揚，像是天生帶刺的玫瑰，最容易激發起來征服欲。

    “你就是新來的，叫什麼來著？陸……暖是吧？”

    “哥哥我最憐香惜玉了，今晚我點你幾瓶酒，聽說你酒量不錯啊。”

    說話的那人有七分醉醺醺的，伸手不懷好意的擺了擺手。

    陸暖站在門口沒動，只是直直看向坐在裡面的那人，攥著門把的手微微攥緊。

    若是三年前，哪怕她不說話，顧靳琛都會毫不猶豫的上去給那男人一拳，可如今……如今她卻一點底都沒有。

    只片刻的怔鬆，她自嘲的笑了笑，哪怕淪落到如今這情況，她還是止不住的心存不該有的幻想。

    “不是讓你介紹酒嗎，站在那邊幹嘛。”那男人搖搖晃晃的起身，伸手就要拽她。

    陸暖下意識想躲，卻咬緊牙關站在原地，下巴微微倨揚起，定定的看著對面的人，像是在賭，也像是逼著自己認清現實。

    對面的人的確抬頭了。

    只是那冷黑的眸子淡漠的掃過，雙腿交疊坐的閒適舒懶，好整以暇的看著，像是居高臨下的俯望。

    心底一寸寸沉跌下去，殘留的最後那處柔軟被撕的粉碎，陸暖眼眶霎時一酸，微微仰頭逼退眼淚，推開那醉漢的手，徑直走進去。

    站定到顧靳琛面前，喉嚨有些沙啞卻不妨礙字字清晰，“我接你回家。”

    家？

    這話說出來之後，她跟眼前的人俱是一震。

    而後就聽到一聲輕嗤，顧靳琛很快回過神來，掀起眼皮，視線吝嗇的轉移到她身上，嗓音沙啞拖長音調，“哦？家？”

    三年兜兜轉，所有的一切回憶和念想都被粉碎了個徹底，如今她跟他哪來的家。

    喬堇率先開口，眼神複雜又帶著幾分看不懂的情緒盯著她，“我倒是沒想到你會來。”

    喬堇像是宣告主權一樣，故意的依在顧靳琛的身邊，兩個人看起來倒是真的有些郎才女貌的般配，刺的她眼睛生疼，眼眶隱隱有些酸澀的熱意。

    “我接你回去。”陸暖定定的看著他，再度重複，彷彿就執著於這個問題。

    視線相對，她強迫著自己視線看著他，依舊是熟悉的五官，跟自己無數個日夜裏臨摹的一樣，只是更添了些疏離和刺骨的寒意。

    後邊被忽略的醉漢怒了，伸手去拽她的胳膊，她猝不及防往後狠狠一跌，只聽到哐當！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