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塗塗被鄭蓮養的不知外邊險惡。

    她又開始發揮自己聖母光環，覺著自己和母親虧欠了滿家。

    至於滿天方說的那些首飾和地契，她既然不是滿天方的親生女兒，也不能拿別人的東西。

    嫋嫋煙氣遮住滿天方的眉眼，他音色淡淡。

    “你說的可是真的？”

    鄭蓮抬起身子還想阻止馮塗塗，女孩子一把壓住母親的胳膊，“真的，我願意與父親、與滿先生簽下協議，母親拿的那些錢，我日後若是有能力，自當償還。”

    至於眉沒有能力，她沒說怎麼辦。

    既是成了過往，滿天方也不想計較這麼多。

    他當即讓管家去準備紙筆，鄭蓮面色慘白，看著馮塗塗的眼神裏帶著淒涼。

    她受到驚嚇，這會子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眼睜睜的看著馮塗塗和滿天方按下手印，協議一式兩份。

    馮塗塗給滿天方磕了個頭，真心實意。

    “滿先生，這些年多虧您的照拂，祝您身體健康，萬事順遂。”

    誠然馮塗塗很有禮貌。

    但不可否認，在她母親忽視滿唐的時候，馮塗塗一直知道。

    她甚至覺著自己母親做的是對的，單單這一點，不管她做什麼，滿天方都不會原諒。

    ——

    “至於她們怎麼到的秦家，這些我就沒讓人關注過了。”

    滿天方給滿唐解釋了一下馮塗塗及鄭蓮被趕出去的原因，滿唐眉眼裏帶著唏噓。

    怎麼說呢。

    自己原以為只要這具身體沒死，滿天方至少不會這麼動怒，眼下看來馮塗塗註定要離開滿家。

    一來爲了遇見男主，二來滿天方確實對原身有所愧疚。

    車子停在滿家門口。

    管家過來開門，看見是滿天方和滿唐一起回來的他還挺驚訝。

    那個年輕小夥呢。

    怎麼不積極了。

    那之後就是準備過年。

    秦深在宴會第二天果然來滿家登門道歉。

    不知道秦南橋說了什麼，他雖然看模樣依舊有些不服氣，但態度還挺誠懇。

    秦南橋的公子，滿天方不可能真的跟他生氣，只說都是玩笑話，不必放在心上。

    秦扶言今天沒來，也不知道忙什麼去了。

    老太太知道今年滿天方和滿唐放假特別高興，讓廚房那邊準備了兩個人愛吃的飯菜。

    還跟小孩似的，趁著上午陽光好，帶著滿唐和滿天方去看家裏暖氣的程序。

    給家裏撞暖氣這事，滿唐之前給滿天方提了一嘴，只要滿唐喜歡，家裏隨便她折騰。

    滿家的祖宅很大。

    地基打的厚，冬天挖地用的都是人力。

    被撅起來的土塊放在溝渠兩側，裏邊下著粗粗的黑色管子，之前負責人是滿唐去談的，那邊對滿唐很熟悉，

    看滿唐和老太太同時過來，旁邊還跟著箇中年男人，負責人立刻反應過來，這位應該就是警署司的那位滿三爺。

    他臉上賠著笑過來遞煙，滿天方在外頭很少抽菸，抬手阻了一下，“我不用煙，多謝。”

    內院基本管道已經鋪的差不多了，滿天方抬步看了幾眼，“年前能完工嗎。”

    負責人咂咂嘴，“只能說盡量，我們工人現在都在趕進度，主要是管道安全，後期的暖氣片都是小事。”

    滿天方著管家買了些菸酒送過來，財大氣粗，讓工人們注意安全，年前年後倒是沒關係。

    負責人心裏唏噓，果然是上位者，這做事的格局就是不一樣。

    年二十九。

    滿唐終於有機會把助學基金的策劃書拿給滿天方看。

    助學基金這玩意只在國外聽說過，滿天方翻來覆去沒看懂這個執行的流程和運作。

    滿唐拉了個凳子坐在滿天方下首，她索性連計劃書也不用看，同滿天方分析助學基金的作用。

    “爸爸，辦大學這個理念雖然是我先提出來的，但所有審批都是秦叔叔走的，之後徽州大學真的能辦起來，你覺著這個名聲能落在滿家身上嗎。”

    滿唐問了個很現實的問題。

    當初這個計劃一啟動的時候，滿唐其實就明白這其中的利益關係。

    只要秦南橋還是徽州城的一-把手，再大的好處滿天方也得拱手相讓。

    滿天方面色頓了頓，他指尖摩挲著掌心的杯子，滿唐看他明白，接著解釋。

    “助學基金的意義就在這裏，咱們國家不缺千里馬，但是缺伯樂，沒有錢沒有時間，再優秀的人才也會被淹沒在歲月的長河裏，我以您的名義設立一個助學基金。”

    “只要有能力的人，相當於您直接資助他上大學，至於畢業之後是進入警署司還是留在徽州城，可以在簽訂協議的時候直接提出來。”

    “您不要怕花錢，前期的投入可能需要一部分，但您在這個位置，之後秦叔叔讓位，不管是秦扶言還是秦深坐上下一任位置，您要保證的是您還能繼續幹下去，以及……”

    滿唐笑了一下，眼鏡冰涼，“下一任接手您職位的，是您自己的心腹之人。”

    父女倆之間不需要有什麼彎彎繞繞。

    滿天方從馬靴一側抽出手木倉，不等迴應滿唐的話，他直接拉開房間，消音器吞噬槍響。

    房門外有個小廝打扮的男人應聲倒地，滿天方把木倉插回去，“馬副官，處理了。”

    那人的長相有些陌生。

    滿唐看著地面上的鮮血因為天冷很快凝結，她嚥了口口水。

    等到屍體被拖下去，滿天方衝着馬副官使了個眼色，這人關上房門，滿天方這纔回來。

    “家裏的眼線多，以前覺著你少不更事，便沒有處理，唐唐，你有這個眼力父親很欣慰，你說的這個助學基金，投。”

    他比之前宴會上被滿唐忽悠的企業家還要堅定。

    滿唐只看出基金對於滿天方未來的名聲幫助，但滿天方多人精。

    短短几分鐘的時間，他立刻明白這其中可操作的空間有多大。

    大學固然重要，但得到助學基金資助的學生，出來之後最直接感謝的人是誰。

    是滿天方。

    他當即從懷裏掏出個銀光閃閃的鑰匙給滿唐遞過去。

    “英式銀行，咱家一半的家底子都在那裏，你拿著鑰匙過去，密碼是你生日。”

    “不夠的話跟父親說，不過這個基金的合同還得重新研究研究。”

    如何利益最大化，滿天方不否認自己想從中撈到實質性的好處，但這不代表他是個壞人，只能說雙贏。

    滿唐來回看了幾眼精巧的鑰匙，“英式銀行，誰開的啊，沒怎麼聽說過呢。”

    滿天方拿著眼鏡布擦拭金絲眼鏡，“Y國人來開的，現在整個徽州城裏，但凡聽起來新奇點的，都是外國人投資的公司。”

    他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沮喪。

    不止徽州城，整個國家各省被文化滲透的千瘡百孔。

    銀行存夠幾年有利息，有禮品，還不需要多餘的手續費，徽州城之前有幾家錢莊，都被銀行打的潰不成軍。

    相比較老式的存錢，誰不想在三年或者五年後多拿一筆大洋。

    現在整個徽州城還勉強支撐的估計只有滿家的錢莊，這還是那些上了歲數的老年人，不願意接觸新文化。

    覺著錢莊是老祖宗留下來的，靠譜。

    這纔有了運轉的資金。

    滿唐看著頗顯無力的父親，在這種大環境下，父親有心改變，但因為思維禁禁錮，沒有見過後世的繁榮。

    又怎麼知道如何下手，她聲音輕輕。

    “會有的。”

    我們會有自己的大學，會有自己的銀行。

    會有他們有的一切，他們沒有的我們也會有。

    年三十。

    家裏包了餃子。

    暖氣公司的已經當家了，管道鋪設全部完成，接下來就是調節暖氣片和供暖問題了。

    那年後再抽出時間來做。

    家裏依舊點著銀碳，這時候還沒有電視機，往前大戶人家過年總喜歡包個戲班子。

    現在不是封建社會，原身曾經跟老太太說過不喜歡這些風俗，自那以後，老太太便沒有叫過戲班子。

    不過家裏丫鬟下人多，也不算冷清。

    當天下了雪。

    滿天方從地窖裡挖出十多年的女兒紅，這是傅芷死後的第三年，滿天方替滿唐封的。

    他心情好，多飲了幾杯。

    夜晚風雪飄飄灑灑。

    滿天方站在樓上看天井裏的白茫茫，滿唐替父親送上斗篷，滿天方突然開口，他說。

    “唐唐，你要是個男孩多好，以後爸爸這個位置就是你的，你是個小姑娘，爸爸總覺著你一輩子過的開開心心的就行，不想你擔上家族的重擔。”

    所以他拼命往上爬。

    滿天方對傅芷有愛，有愧疚，但再深的感情也會隨著歲月而消磨。

    這些年專心搞事業，其實也是因為他咽不下當年那口氣而已，等到時間白駒過隙，轉眼之後。

    他親生的依舊就滿唐自己。

    滿唐站在父親身後半步遠的距離，她目光順著雪花看向很遠很遠的地方。

    “爸爸，誰說女孩子不可以。”

    在家國大義面前，從來不分男女。

    就像末世時拯救地球於危難，就像現在。

    她為秦扶言而來是真的，但她也不介意，在和秦扶言相互成就的時候，把祖國變的更加強大。

    滿天方釋然一笑。

    是啊，誰說女孩子就不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