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隱匿在黑暗裡，一絲動靜都無，一雙眼睛因憤怒熠熠生輝。

    外面的人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

    “少將軍，這畢竟是十五年前的事，您怎麼肯定他們一定會留下皇子而不是送走呢？”瑞鳳眼的少年雙手抱劍。

    他不太相信皇子會在秦家，萬一找錯了人，那可就白忙活一場了。

    “因為秦老爺子不敢，這和他的身份有關……”

    忽然隔著一堵牆，大隊人馬翻找東西的聲音出現。

    “也不在這裏，繼續找！一定要找到那個刺客！”

    夏侯彥忽然沉默，看向最近的幾間屋子。

    雜草有被人踩過的壓痕…

    因多年無人而佈滿灰塵的窗框上多了一道擦過的印記…

    剛纔被忽略的細節一一浮現出來。

    “出來吧，我們也只是藉助這個院子藏身。”

    夏侯彥的聲音清晰的傳進寶珠耳朵裡。

    但頭頂上細微的布料摩擦聲卻暴露了他的打算。

    寶珠臉上浮現出幾分冷笑，仍然一動不動的藏在黑暗中。

    忽然門被人撞開，隔壁幾個房間也被人搜查了個底兒掉。

    瑞安瑞平和另外三個人單膝跪下，“少將軍，沒人。”

    “他不想出來就算了，我們走。”

    隨著腳步聲遠去，廢棄已久的院子再次恢復了寂靜。

    蟈蟈趴在草葉上叫了起來，小鳥落在屋簷上，轉頭又飛走。

    瑞平觀察良久，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還是沒人。”

    夏侯彥親眼看到了有人走過的痕跡，那裏一定有人，卻躲得很嚴實。

    “不用回去找了，他一定不會放過剛剛無人監視的機會。”

    “去打聽一下，昨晚出現在縣令府上的刺客是什麼身高模樣，儘量詳細一點。”

    ……

    寶珠回到城外歇下，但看著朦朧的月亮，卻怎麼也合不上眼。

    如今正是深夜，所有人都已經睡下，包括身份似乎有問題的秦老爺子。

    “阿翁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幾十年，村裏的人都對他再熟悉不過，怎麼會身份有問題？”

    想不通也只能強迫自己睡覺。

    第二天天不亮，就精神奕奕的睜開眼起來收拾東西。

    張氏過來一邊幫忙一邊問道：“怎麼又收拾東西了。”

    “既然他們不讓進城，那咱們只能繼續往前面走。”

    寶珠把所有的糧食都仔細打包好，沒忘了在打包的時候偷偷塞進去一些空間糧，細水長流，根本沒人發現不對。

    等其他人陸陸續續都起來了，大家坐下來商量往哪裏走。

    北上是一定的，但大多都是小縣小城，繼續走說不定就直接到南郡了。

    幾個大人商量來商量去，覺得最遠也不過走到南郡城，可寶珠卻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今年整個南郡的收成如何？”

    這個問題再沒人能比秦大柱更有發言權。

    “沿河一帶至少有一百萬畝農田田受災嚴重，這一路走來就如同褀縣，水災並不嚴重，但仍然有積水，今年糧食收成岌岌可危。”

    “可以說今年比前兩年的乾旱更加嚴重，至少波及了附近兩個郡縣，收成減產都是最好的情況了。”

    “好，”寶珠點點頭，環視一圈，“也就是說，今年缺糧。”

    當血淋淋的現實擺在眾人面前，一個被人忽視卻又無比嚴重的問題浮現了出來。

    南郡農田受災嚴重，數十萬災民的口糧從哪裏來？

    南郡氣候適宜，河道交錯，豐年之時家家戶戶的餘糧足夠吃三年。

    因為很少缺糧食，南郡人口繁多，無家可歸的災民至少數十萬，而只是受到波及，還沒到無家可歸地步的平民，卻有至少三百萬。

    連年旱災早已導致糧庫不豐，今年大水直接導致大量農田絕收。

    今年的南郡，將會爆發一場極其少見的饑荒。

    現在他們所見到的大水僅僅只是一個開端。

    “所以我認為我們應該考慮走得更遠，甚至走到京城去。”

    “無論別處如何，天子都城總會比別處要好得多。”

    寶珠見她們都沉默，擔憂自己是不是說的太重了。

    但很快以秦大柱為首的一幫大人都振作了起來，重新討論著去京城的可能性。

    “你們要去京城？正好可以帶我一程！”

    寶珠聽到這個聲音便忍不住想要抽刀，考慮到可能會暴露自己便是昨晚那個刺客，這才歇了心思。

    但對他依然沒有好臉色。

    “夏彥公子，真是好巧啊，不知道你怎麼會出現在難民堆裡呢？”寶珠扯起嘴角，眼睛卻看著他一身華麗的配飾。

    一段時間不見，身上的料子還是尋常人難見的錦緞，腰間束了條玉帶，一塊玉佩隨著他的動作輕搖。

    髮絲依然是隨意束起，鬢角的幾縷被風吹得飄起，襯得那張好看的臉都飄渺起來。

    這樣的風姿在難民隊伍中格格不入，已經有很多人頻繁投過來打量的視線。

    秦老爺子看見他也黑了臉，“夏公子有什麼事嗎。”沒事就滾。

    這爺孫倆的態度出奇一致。

    “本來我在城中，可忽然聽聞昨晚縣令大人都被刺殺，便覺得城中不安生，打算回京城去。”

    夏侯彥似笑非笑：“沒想到正好碰見你們，聽說你們也要去京城。”

    寶珠裝作聽不懂他的暗示，低著頭，慢吞吞的收拾糧食。

    二叔糾正道：“不是去京城，是打算去南郡，褀縣縣令下令不許收難民，我等無家可歸之人也只能繼續飄蕩。”

    老爺子連連點頭。

    一家人的態度都很明顯，不想和他同路。

    “那可真是不巧了。”他一臉遺憾，嘆了口氣。

    眼睛飄到寶珠身上，“聽說南郡也受了災，此時也是不收難民的，南郡下面二十一縣八成受了水災，餘下幾處縣城離此地也有些遠。”

    這訊息對於急需找地方安置的秦家人來說是個噩耗。

    卻在寶珠的意料之中。

    她不裝了，仰頭看著夏侯彥：“這裏不是個說話的地方，我們邊走邊說。”

    沒多久魏大人帶著人衝出城來，打聽到夏侯彥在這裏停留過，還跟著一幫子難民走了，氣的捶胸頓足。

    就差那麼一點點！

    他竟然和天大的富貴擦肩而過，白白蹲守了兩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