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走散
寶珠見過太多的死人了,但剛纔那雙眼睛看過來時還是下意識抽刀。
但背上只有裝糧食的包裹。
一陣風把壓抑的低泣聲吹到她耳朵裡。
受災面積不知道有多大,在昨晚死去未嘗不是一種幸運,只目前這片小高地上,至少十幾個人面色潮紅,眼神迷離,顯然昨晚泡水之後就開始發燒。
更多的人還穿著溼衣服在風雨裡毫無遮擋,也岌岌可危。
但也有讓人興奮的好訊息,雨停了。
水已經開始退,而且更遠處有一片陸地,離他們這邊不算太遠,天亮之後憑肉眼就能看見。
“這樣下去,所有人都只能在原地等死。”一箇中年人站了出來,鬢髮花白,目光卻如鷹一樣銳利。
“所有人都湊一湊燃料,把能點著的東西都找出來,現在正是我們要抱團取暖的時候!”
響應的人沒有幾個。
但等幾個人辛辛苦苦湊了一堆半溼的柴火,準備生火的時候,觀察已久的小團伙兒立刻衝上來搶走了一半柴火。
中年人氣的眉毛倒豎,擼起袖子正要過去搶,忽然見到一個小姑娘踹翻了那夥人的火,單手就舉起來一個百來斤的壯漢扔到水裏去。
然後徑直走到他面前。
“把你身上那把刀給我,我拿乾柴木炭跟你換。”寶珠在旁邊觀察很久了。
他應該也是和同伴失散了,所以才獨身一人,身上沒有任何物資。
就在他剛纔搬運柴火的時候,寶珠看到了一閃而過的短刀。
周毅挑了挑眉毛,又坐了回去,“剛纔為什麼把人扔水裏?路見不平?”
“一群人品低劣的烏合之衆,就算被我打了,也沒人替他申冤。”寶珠理所當然的說道:“像我這樣的弱女子,不展示實力總會被人當做軟柿子捏。”
周毅看了看她那小胳膊小腿,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但除了乾柴木炭,他還要寶珠背的糧食,至少五斤。
相比鐵匠鋪的價格,用五斤糧食外加一些炭火就換到精良的鐵製小刀,可謂是大甩賣。
寶珠毫不猶豫的答應,並附贈了一對打火石。
把短刀用布條纏了兩圈,固定在手臂上,寶珠試了兩下,從反應過來到抽出刀攻擊只需半秒鐘。
雖然刀小了點,但有就不錯了。
“不介意我留下來蹭熱水吧?”
“當然,請便。”周毅語氣尊敬了很多。
一個有蠻力的小姑娘只會讓人稱奇。
但一個年輕的用刀高手,絕不能與之為敵。
水是就近取的,所有人都忽略了水上漂著的“東西”,假裝這是乾淨的水。
寶珠從包裹裡拿出來一幅木製碗筷,盛了一碗開水之後,把自制的炒麪放了進去。
隨便攪和兩下,甜蜜的麥香隨著白霧飄散。
還在煮麥飯的周毅幾人都差點忍不住,旁邊不遠處的人群早已開始躁動。
只顧忌她單手舉起壯年男子的神力不敢妄動。
周毅嚥了下口水,“你這個賣不賣?”
他走南闖北這麼多年,都沒見過比這更香的糊糊。
“一碗一錢銀,換成等價的銅錢也行。”寶珠被香的眯起了眼睛。
放了糖的炒麪糊糊順著食道進入胃裏,讓人舒服的不禁發出一聲謂嘆。
一晚上的寒意就此消散。
周毅嘟囔了一句貴,到底沒出錢買。
連一圈人之中看起來最富貴的他都沒錢,其他人更不會花大價錢買這一碗糊糊。
很快麥飯煮好,寶珠等他們吃完了又向他們購買熱水,用一碗炒麪糊糊交換。
她喝的糊糊很稠,稀釋下一人一碗都夠了,他們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反正就算不燒熱水,柴火還是要消耗。
周毅還納悶她要這麼大一鍋熱水做什麼,就看見她變戲法似的又從包裹裡掏出來了幾塊鮮姜。
一鍋姜水煮好,寶珠跟他們幾個借了碗,就拿筷子敲著鍋沿吆喝著:“一文一碗薑湯,驅寒取暖必備,物美價廉速來!每人贈送一片姜!”
就算再怎麼落魄,也沒誰連一文錢都掏不出來。
事實上逃難的時候被保護最多的就是錢,這也導致許多人身上只剩錢。
很快一鍋薑湯都賣了出去,同樣被賣出去的,還有三大塊姜。
“你這樣做買賣可賺不到錢。”周毅肆無忌憚的打量這個看起來最多有十歲的小姑娘。
他已經認定了這是個彆扭的小姑娘,畢竟賣薑湯受益的是買家而不是她這個賣家。
好幾家發熱的病人在喝了薑湯之後都開始發汗了。
寶珠重新綁好上那個神秘的,彷彿什麼東西都有的包裹,“我要去找我的家人了,給你一句忠告,不要亂髮善心,試圖組織災民,他們遠比你想得更加貪婪和不可控。”
不看長相不論聲音,這話倒像是個歷經世態炎涼的人能說出來的話。
但偏偏說這話的是一個看起來只有十歲,聲音也很清甜的小姑娘。
周毅不以為然,“我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多,一個毛都沒長齊的黃毛丫頭懂什麼!”
“那你繼續走你的橋,我繼續走我的路。”寶珠看準時機,跳在了一塊漂浮的木板上。
手裏拿著提前削好的木棍划水。
她動作很快,轉眼間就不見了人。
周毅愣了一下,有些奇怪的嘟囔著:“真是個特立獨行的小傢伙。”
“話說,年紀這麼小的刀術高手,到底是從哪家出來的?”
……
路上,她看到了很多幸存者。
有人被逼上絕境,下水尋找出路;有人失去親人,無助的大哭;也有人爲了爭奪一塊木板,一架小舟大打出手。
寶珠頂著稚嫩的面孔,踩著一塊小小的木板在水面上慢慢劃,每次臨近有人的地方都會被當做打劫物件騷擾。
大多時候都能靠武力解決問題,少部分時候就得講講道理了。
所幸沒有遇到什麼武術高手,寶珠總能憑自己的實力成功把道理講通。
只有一次失敗了,這一次的失敗讓她腳下這塊脆弱的木板,承受了它不應該承受的重量。
坐了兩個人的木板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會顛覆。
“姐姐,水裏好像有東西!”
寶珠瞥了一眼,“可能是水蛇吧。”
“不是!是一艘船!”
話音未落,只聽得撲通一聲,木板上只剩下一個小個子男孩兒。
水波輕輕盪開,隱約能看到水下矯捷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