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分明是……

    “吃不上飯賣兒賣女的這麼多，怎麼就你家娃娃金貴，竟然能抵幾百斤的糧？”

    明遠話音落下後，一個臉色蠟黃，約莫三十多歲風韻猶存的婦人，抱著年僅七歲的女娃娃流淚。

    陳光榮咬牙把目光落到了小兒子身上，最後還是不忍心，又盯上了還未議親的大侄女。

    最後鬧了一陣，一家人把這一大一小兩個女娃推出來抵債。

    同時把家裏的存糧拿了一部分先交了上去，並說過了這段時間會還剩下的。

    小的只能隱約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眼淚汪汪的往下流但，大的那個卻冷著一張俏臉，一聲不吭。

    連看也沒有看身後的家人，就站在了明遠身後，手裏還拉著小妹。

    叫打手扛著糧食先一步回去，。名媛立刻往偏僻的地方走了兩步，左右張望。

    忽然背後伸出來，一隻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您怎麼來這兒了！”明遠表情驚喜，甚至隱隱鬆了一口氣。

    他自認為不是最聰明機靈的人，也不是最能幹最討人喜歡的人，但卻被派來開一個善堂的分部，這讓他十分無措。

    本來想照著之前在南郡城那樣，先從幫助別人開始，建立起口碑再慢慢發展，卻沒想到差點因此壞了大事。

    “您為什麼同意用人來抵賬？我看她們派不上什麼用場。”

    寶珠言簡意賅：“她手背上有藤條抽出來的傷。”

    不一定是誰打的，但她要那點糧食也沒用，看那小姑娘眼神明亮，便想幫她一把，看看能不能發展起來。

    卻沒想到買一贈一，送了個更加倔強有脾氣的姐姐。

    明遠眼神一暗。

    “那即便是我不要，他肯定也會想辦法把這兩個女孩換成錢糧抵債。”

    “說起這件事，最近糧荒許多人賣兒女，這兩日有人找上門來，我看都是些手腳健壯的便買了兩個。”

    實際上是別人跪在他面前懇求他於心不忍，便勉強買了兩個，讓一家人能有活下去的機會。

    寶珠微微皺了皺眉。善心是美好的品德，但必須剋制，不能讓善心耽誤了正事。

    “你花了多少錢？”

    “一人二十斤糧。”

    說道這，明遠也覺得十分悲涼。

    一個人的價格還沒有等重的糧食貴重，養育了十幾年的感情，到最後被二十斤糧食買斷。

    多麼可悲又多麼淒涼。

    “拿著鑰匙。”寶珠將鑰匙丟給他，“糧食都在地窖裡放著，你記得不要亂碰裡面的東西。記得不要讓別人看見。”

    “最近空閒的土地很多，你若有心可以去買幾十畝，可以用來解釋糧食的來源。”

    他沒中過地卻也知道，幾十畝地恐怕不夠。

    一畝地的產出不過三四百斤，只最近幾天在縣裏撒出去的數就不止這麼多了。

    “要不要多買一些？土地的產出穩定，即便您不需要，也能輕易轉手給各大糧商。這也是筆不錯的生意。”

    寶珠搖搖頭，“幾十畝地就夠了，更何況現在這周圍的地可不好買。”

    周邊用來耕作的土地大多都有主，少數失去了主人的部分，已經被夏侯彥收了。

    剩下的零散部分絕不會多，他能不能買著還是個問題呢。

    “實在買不著可以去隔壁縣裏看看，那邊瘟疫應該被解決了，正好缺少人口，大量土地被荒廢，與其閒置恢復成為荒地，當地應該會選擇賤賣一部分方便繼續收稅。”

    寶珠說完話，忽然瞥了一眼旁邊低頭捂住耳朵的幾個混子，“待會兒把他們處理了。”

    幾個人肉眼可見的抖了抖身子。

    像是風雨中的花一樣搖搖欲墜。

    約定好了聯絡方式，寶珠扯了扯冒兜原路返回。

    幾個帶路人已經被遺棄在角落，一人拄著一個木棍縮在一起發抖。

    “就他一個人未必打得過我們三個！”

    “瘋了嗎？難道你忘了剛纔那個…不是看得更無害嗎！”

    “咱們喊人吧，諒他也不能囂張到大庭廣眾之下殺人…”

    幾個人狂嚥唾沫，明遠則看了看他們身上的傷，掏出一盒藥。

    “跟我走吧，先簽兩年的長工合同，合同期間不允許做出任何損害善堂利益的事，不允許對外提起善堂任何事。有意見嗎？”

    正好寶珠走回來。

    剛纔忘了給明遠塞些銀票。他手裏的不少，但用來買地肯定不夠，只好自己補貼上。

    又看了一眼旁邊那幾個混子，“不好處理嗎？要不還是我帶走親自動手算了。”

    “不不不，我們答應籤合同我們答應！”

    “紙筆呢？我現在就可以咬破手指頭先按手印！”

    明遠著急應對著，寶珠卻已經離開了。

    沒有對比就凸顯不出合同的好來。

    在被暴打一頓和籤合同做長工之間，他們無疑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回到鐵匠鋪門口，秦宏福已經等候多時了。

    他神色緊張的四處觀望，忽然看到寶珠立馬衝過去，仔細打量見她安然無恙，才鬆了口氣。

    他想說幾句教訓的話，又怕自己不小心把話說的太重，簡短的句子在唇齒間打轉。

    忽然目光落在她手上，即將脫口而出的話也變了。

    “下次想吃糖葫蘆跟我說，這根糖葫蘆一看就不好吃。”

    寶珠手裏拿著用來當做藉口的糖葫蘆。

    這只是在街上隨手買的而已，她根本沒注意好不好吃。

    “哥，你也喜歡吃糖葫蘆？吶，我可以分你一半！”

    秦宏福搖了搖頭，“你自己吃吧，要是喜歡以後我給你買最好吃的糖葫蘆。”

    回去的一路上，寶珠注意到他的眉頭一直是緊皺著的，又見他手裏的東西都不見了，估摸著是這次拜訪同窗出了點問題。

    回到家，糖葫蘆還是沒吃完，正好二哥過來接她，人沒接到，反倒是被塞了半串糖葫蘆。

    “哥你吃，信我，真好吃！”她加重了語氣，故意誘哄道：“我專門給你留的，你吃一個，再給三哥吃一個……”

    秦宏業不疑有他，一口下去臉都痙攣了。

    酸氣直衝腦門，嘴中快速分泌液體。

    眼睛瞪得有鴿子蛋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