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府深處，一方端硯打橫飛來，直接砸在了瓜帽小子的頭上，帽簷底下登時腫起了一個大包。

    “四老爺，小的句句屬實啊……”瓜帽小子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委屈極了，說著說著眼淚都要下來了：“小姐就是這麼說的，小的原封不動告知四老爺，真真是一個字都不敢隱瞞啊……嗚嗚嗚……”

    莫輝懊悔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一方面是心疼那上好的端硯，另一方面也是悔不當初，自己怎麼選了這麼一個廢物去跟蹤。

    “我讓你跟蹤，是看清他們的去向，你倒是好，跟小姐聊上了！”氣急敗壞之際，順手抄起一旁的花瓶砸了過去，摔在了一旁奉茶的小奴腳邊，嚇得小奴跪地連連磕頭。

    “都是些無用的傢伙！”

    莫輝不知為何大發雷霆，嚇得客堂內的眾人不敢吭聲，一個個低著頭直到莫輝甩手而去。

    “四老爺一向待人和藹，可從未見他發這麼大的火啊……”

    “噓，小點兒神，四老爺還沒走遠呢……”

    莫輝因為胸中鬱結的怒火，腳下走得飛快，看石頭也不爽，看大門也不快，回到自己房間前，還飛腿踹開了房門。

    “好大的火氣啊？”

    剛剛還怒火中燒的莫輝，一聽這聲音忽然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兒了下來，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往屋裏看去，黑暗深處去，一個幽幽的影子背對著自己輕輕撫摸著牆壁上前朝的《松山圖》。

    從盛氣凌人到卑躬屈膝，莫輝只用了剎那，雙膝“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這下連聲音都開始發顫了：“大，大哥……”

    黑影冷笑一聲，負手而立，露出了那隻手，那隻斷了小指的手。

    “你還當我是大哥嗎？”黑影轉身正面看著莫輝，嚇得莫輝連頭都不敢抬。

    “大，大哥，再，再容我三日，我定能將莫子言那小賤人弄回來，大哥，你相信我！”

    黑影從黑暗中緩緩向外走去，有光線透過窗櫺照射在黑影的面龐上，映出臉上紅色的圓形痕跡，眉眼間與莫輝有那麼七八分相似，此人正是莫家長房，莫康。

    “你辦事如此不利，教我如何信你？”莫康尋了個圓凳坐在莫輝的面前，聲音好似地獄的閻羅：“我現在改主意了，莫子言回不回家不重要了，那個裴瀚死不死也不是問題……”

    感覺到頭頂開始出現了黑雲壓城一般的壓迫感，莫輝甚至不敢抬頭，任由那冰冷至極的聲音從頭頂傾瀉而下，將自己的渾身透了個徹骨：“我要的是莫子言的心頭血，今天是死令，你若再不抓緊時間要了那小賤人的命，那就休怪我手下無情，拿你的命去祭……”

    “大哥！我一定盡力，你相信我，再給我一次機會求求你了大哥！”莫輝甚至連聲音都顫抖了。

    莫康冷冷一笑，沒有做任何回答，轉瞬間就消失在了莫輝的面前。

    用力扶著顫抖的雙腿，莫輝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擦了一下冷汗，目光裏帶著兇狠的神情：“小丫頭片子，敬酒不喫喫罰酒，別怪我不客氣了……”

    好不容易回到驛站，莫子言一邊將不甚舒適的男裝換下來，一邊在腦中反覆回想瓜帽小子的事情，這個她不是很熟悉的莫家，被一層神秘的色彩籠罩，她努力看也看不分明。

    深陷其中，莫子言不知道家中到底是誰要下手害自己，四面楚歌卻又不知敵人是誰的感覺，屬實讓人心中不安。

    “莫小姐，你在房裏嗎？”

    門外急促的敲門聲將莫子言拉回到了現實，她下意識地裹緊了那件抹胸的薄衣，雙腳飛快地跑到衣櫃前，簡單擇了一套素色的中衣和外衫，一邊胡亂地往身上穿，一邊對著門口喊道：“我在我在，等一下，現在不方便。”

    齊宋聞言，順從地守在門口沒有說話，直到房門從裡面被開啟，莫子言隨手挽了一個髮髻，急匆匆地探出頭來問：“齊大人，有什麼事麼？”

    非禮勿視，齊宋垂著眼眸抱拳說道：“我家大人命屬下前來，請莫小姐到前院一敘。”

    “前院？”莫子言皺著眉頭嘀咕著，腳下卻邁了步子：“前院不是裴大人辦公的地方麼，今日怎麼想來請我去看看了？”

    齊宋微愣了一下，低聲如實告知：“其實是在河邊又發現了一具屍體。”

    雙腳驟然停在了一塊石板上，莫子言瞪大了雙眼回頭望去：“又是誰死了？”

    剛一踏進前院，莫子言就感覺到一股撲面而來的壓抑感，裴瀚翻看著面前一堆凌亂的紙張，頭也沒抬地說：“你來了？本官簡單跟你說一下情況……”

    此番又是在柳細河邊，同樣是一具被河水泡至腫脹難以辨認的屍體，路過的農戶來報的案，裴瀚深覺不妙，便趕在黃文躍之前將案子收到己處。

    “你整理一下東西，隨本官速速去現場。”

    “收到。”莫子言雙腳併攏，險些敬禮，當法醫的時間久了，對於這種命令自然是生理性的反應。

    “稟大人，驛站的馬車剛剛被借走了，現在只有一隻馬匹。”齊宋自外匆匆跑來，搖著頭說道：“臨時從旁處也借不出馬車來。”

    裴瀚將目光瞥向莫子言：“你，會騎馬嗎？”

    這就超綱了喂！你聽過哪個古代閨閣大小姐會騎馬？又何時聽說過哪個現代女警學過馬術？莫子言連馬都是在電視上看到的啊！

    “不，不會……”莫子言只好尷尬地告知。

    “不會也沒事，你跟本官共騎。”裴瀚說得飛快，拉起莫子言的右臂就向外跑去。

    共…共騎？

    恍惚間，自己已經被丟在了馬背上，一個溫熱的胸膛從背部環繞而來，男人火熱的體溫穿過兩人之間的層層衣料，抵達了莫子言的心頭。

    ——我的天哪，這是什麼偶像劇劇情！在上演《還珠格格》策馬奔騰浪跡天涯嗎？

    莫子言有些不合時宜的想來一首《當》。

    “抓好。”簡單的兩個字後，胯下的駿馬一聲嘶鳴，嚇得莫子言趕忙抓緊了韁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