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生意場上的事兒
“我的一雙子女就在隔壁,可我卻看不到他們,大人,他們拿敬兒要挾我,如果妾身不配合他們,敬兒他們就沒命了!大人,妾身也是身不由己啊大人!”
楊氏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雙膝代腳,挪動到裴瀚的身前,一把抱住裴瀚的長靴,厲聲哭訴:“求青天大老爺給妾身做主啊!”
莫子言顯然沒有料到楊氏的反應會這麼大,嚇得她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
......
與陰暗潮溼的監牢裡大為不同,外面的陽光照耀著大地,一片和諧。
莫子言眯了眯眼睛,讓自己逐漸適應了外面的光線,而此時卻發現裴瀚早已大踏步向前走去,於是緊忙在後麵喊道:“大人,大人等等我啊!”
蘭陵東城並不大,作為蘭陵州的“紡織一條街”,這裏集聚著城中各大布匹商行,其中不乏外邦小販和貨郎,各種方言和番話層出不窮。
李老闆的商行就在這條街的街頭處,販夫走卒,文人墨客,官商小姐,甚至青樓歌姬,這是一處人人都必經得好地段,妥妥的商業寶地。
而此時門廳寥落,粗糙的白色紙條上,硃筆寫著“封”字,讓人路過的時候不由得向一旁退了退。
裴瀚負手站在布行的大門前,眉頭緊鎖。
“大人可是發現了什麼線索?”莫子言從裴瀚身後探出頭來,私下環視著布行周圍的環境,路人對此避之不及,早已經留出了一塊巨大的空地。
“莫小姐。”冷酷了半天的裴瀚終於開了口:“你瞭解生意場上的那些事兒麼?”
這倒是問對人了,當年若不是警校走了提前批次錄取,她可能就去讀了商學院。
“大人是想分析一下,李老闆布行一旦出事,誰是最佳得利人?”
這個問題其實根本不用查,莫子言站在東城的街道上觀察了片刻,就見距離李老闆家最近的薛氏布行近幾日迎來了生意的頂峰。
與此同時,本來專供李老闆布行的外邦大鬍子商人胡克,此時手中的貨品非但沒有滯銷,反而成了東城街上人人哄搶的寶貝,胡克短短一日就賺了兩倍。
“還有那些腳伕們,”莫子言指了指從剛剛從蘇氏酒樓裡送貨歸來的腳伕說道:“平日裏就蹲在李老闆布行前等活,現在整條街都忙碌了起來,他們跑起來都有勁兒了。”
裴瀚目光收斂,正聲道:“把這些都記下來,回去好好盤查。”
大理寺辦事果然用心,莫子言還沒喝完一壺茶水,兩個侍衛就抱著厚厚的卷案走了進來。
一摞是與李老闆平日裏密切往來的上下游商販和顧客,另一摞則是同李老闆在生意上結了怨的同行們。
翻閱著這些卷案,莫子言不由得咋舌:“這李老闆為人倒還是真不錯,經商這麼多年,仇人還真沒有幾個。”
只不過翻了幾頁,就出現了問題。
一隻手伸到了裴瀚的面前,指著當中的一行小字問道:“大人不覺得奇怪麼?這家薛氏布行明明與李老闆家是死對頭,平日裏進貨都比量著同一種花色,怎麼他們之間連個交流都沒有?好像完全不在一個行業的兩個商行一樣。”
裴瀚合上手頭的案卷,沉聲道:“本官也發現了,李家布行剛一落難,薛氏布行的生意就如日中天,剛剛在街上,那些小童們唸叨著李家晦氣的話,想必也是薛氏教唆的,查一下薛氏,可能這就是突破口!”
商行之間的同行傾軋不難查,不到半日,薛氏的前生今世就查得明明白白,最為顯眼的便是三年前李家和薛氏因為一批難得的外邦蠶絲而在街上大打出手,當時薛掌櫃頭都被打破了,蠶絲最終落入了李家之手,李家也因此在布行這條路上再創新高,那批蠶絲的供貨商,就是現在被薛氏布行高價收貨的大鬍子商人胡克。
經盤問,楊氏也承認了薛掌櫃與李老闆交惡,兩人自從蠶絲事件之後,就成了死對頭,三年來從未說過一句話,就連彼此的夥計見到對方,都視作無人。
莫子言將胡克的通關文牒隨意丟在桌子上,說出了自己的結論:“所以說,李家落難,最大的獲利人就是薛氏咯?大鬍子他常年在外邦,一年就來蘭陵這麼一次,語言又不通,還有通關文牒,輕易不能與人交惡,他應該沒有嫌疑。”
有走訪的侍衛打聽到,薛掌櫃對於三年前的事情懷恨於心,時至今日說起來,還是一臉的不共戴天,那種恨不得將李老闆撕碎的情緒在整個薛家蔓延,一度讓裴瀚以為此人是因利益生恨意,所以才殺了李老闆。
但是事情總歸沒有那麼簡單。
“等一下!”裴瀚還沒說話,莫子言轉念一想又阻止了他:“大人我們不可魯莽。”
與此同時,裴瀚飛奔的思緒也忽然被勒住,他緩緩坐下來,對齊宋揮了揮手:“你先下去。”
莫子言看著裴瀚愁雲慘淡的面容,弓著身子湊近了,輕言道:“大人不用疑慮,商人的話,聽一半,信一半就好。”
裴瀚並無一絲不悅:“你有什麼想法?”
莫子言舒了一口氣:“大人您不覺得奇怪麼,既然在生意上有所交惡,那薛掌櫃僅僅就是罵兩句這麼簡單?如果是我,我恨不得把對方的產業弄得一敗塗地,這樣我既能賺錢,又能洩憤。”
一句話正正好說到了裴瀚的心坎裡,當機立斷命令下去:“查薛家和李家的賬本,看看他們之間的往來!”
賬房先生的算盤噼裡啪啦打了兩天,尋訪的官員走街串巷挨家詢問,終於交上來了一份盤根錯節的賬務分析。
莫子言素來不喜歡財務,便推給賬房先生口述。
原來這薛家和李家,表面上只是口舌之爭,互相罵街而已,實際上經過賬房的推演和官員的問詢,兩家在背地裏的生意盤根錯節,完全不像是表面上那麼劍拔弩張,反而相輔相成,形成唇亡齒寒之勢。
“這樣就可以說明,”莫子言微微低著頭,咬了咬手指:“這兩人應該是表面交惡,實為掩人耳目,其真實目的不為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