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發當日，有守城侍衛看到楊成武從南門出了城，路上因為飢餓偷了農戶的一隻雞，這些都是有人證的，所以楊成武有充足的不在場證明。”

    莫子言談了口氣繼續說道：“楊氏費盡心神，千方百計圓謊，不僅幫不了她弟弟還暴露了背後的人，只是那個幫她拋屍的人到底是誰呢？”

    一口氣聽完了莫子言的全部敘述，條理清晰，邏輯縝密，裴瀚不由得從心底裏開始佩服起眼前這個小姑娘了。

    “看來莫姑娘與本官的想法不謀而合了。”裴瀚正視著莫子言，眼裏帶著笑意說道：“你覺得，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才讓楊氏三番兩次地推翻自己的供詞？”

    莫子言恍然大悟：“牢裡！”

    楊氏只在被裴瀚秘密審問的時候替換出監牢，平日裏為避免露出馬腳都還是在縣衙的監牢中呆著的。

    見裴瀚讚許的眼神頃刻到來，莫子言乾脆利落地說：“那牢裡肯定有什麼指揮著楊氏，在故意攪弄我們的查案的方向，大人，讓我跟你一起去一趟大牢吧。”

    裴瀚上下打量了一下莫子言，想起前幾日趙高飛的話，心下有些猶豫：“這……”

    正思慮著猛然間裴瀚的肩膀被人輕拍了一下，轉頭就見莫子言毫無顧忌地笑道：“大人怕什麼，我穿成大人隨從的樣子不就好啦！”

    可能是感覺到對面灼熱的目光，莫子言怯怯地縮回了自己搭在人家肩膀上的手……內心痛罵自己：這沒大沒小的毛病就是改不了呢！

    “見過欽差大人！”獄卒一聽欽差造訪，用力甩了甩頭好讓自己清醒一點。

    裴瀚連個正眼都沒給這個獄卒，徑直朝著獄中走去。

    “大，大人，今天您的隨從怎麼不是齊侍衛……”

    莫子言低著頭跟在身後，獄卒這句質疑讓她忽然間挪不動腳步。

    裴瀚頭也未回，在半步之遙站定，冰冷的聲音險些凍住獄卒：“怎麼，本官選誰跟隨侍奉？還需要經你同意嗎？”

    獄卒嚇得腰間鑰匙嘩啦啦作響，趕緊收回了盯著莫子言的目光：“不敢不敢，是小的唐突了，大人請，請。”

    在獄卒哈巴狗兒一樣的帶領下，楊氏的監牢很快就到了，獄卒殷勤地上前開啟了牢門，楊氏縮在角落裏，十分膽怯。

    “你們可以退下了。”

    獄卒還想爭取：“大人，牢中兇險，我等還是……”

    “本官需要你這三腳貓功夫來保護？”

    冰冷的目光猶如利刃，將獄卒嚇得抖似篩糠，連說了好幾聲“不敢不敢”就退了出去。

    四下無人，楊氏故技重施，又一次用力跪在了地上，好在獄中地面鋪滿了乾草，楊氏磕了幾個頭，卻未發出任何聲音。

    “楊夫人如果記性好的話，應該還記得，本官說過，你若對本官沒有隱瞞，那本官自然救你和一雙孩子。”

    楊氏磕頭更猛了，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洪水：“妾身所言句句屬實，只是妾身自知罪孽深重，求大人網開一面，讓妾身能照顧兩個無依無靠的孩子，求您了大人……”

    面對楊氏的哭訴，裴瀚早已見怪不怪，他漠然地看了一眼牢獄中那扇狹小的窗：“楊氏，本官問你，你怎麼知道你寫那些信件就一定能讓楊成武幫你殺人？”

    “成武雖然忤逆，但是自小同我這個做姐姐的感情很好，我們經常書信往來的。”

    裴瀚繼續問：“你說楊成武殺人後因為恐懼潛逃，你給了她多少銀子？”

    “五十兩？七十兩？大人妾身記不得了，手邊有多少就都給了……”

    接下來裴瀚問起關於楊氏教唆其弟殺死李老闆的全過程，楊氏果然做到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竟然一字不落地說完整個過程。

    事情太過順利，那就必有反常。

    莫子言玩弄著自己的手指，有意無意地問起：

    “楊夫人，你的孃家有幾畝地啊？”

    “我記得南門的燒雞不錯，楊夫人有沒有吃過？”

    “柳姨娘真是貌美，平日用的都是什麼胭脂水粉？在哪個香鋪採買的？”

    “家中父母可還健在？”

    “敬兒有沒有請過先生？布行的生意近來如何？”

    “大約十來畝。”

    “那......那是自然常買來吃。”

    ......

    聽著這些顧左右而言他的問題，好像沒有一個與案件有關，裴瀚饒有興趣的看向莫子言，手指輕輕敲打著桌子。

    再看楊氏，卻因為這幾個問題變得不是那麼大義凜然，反倒是回答的時候支支吾吾，麵露心虛之樣。

    “你撒謊！你根本沒去過南城，那裏根本不做餐食！”莫子言一拍桌案，將破舊木桌上那碗生了味道的殘羹剩飯震得晃了幾分。

    “妾，妾身不敢……”楊氏開始口無遮攔。

    “女子間爭風吃醋，那柳姨娘就在府裡，你竟然連她的吃穿用度均不過問，敬兒明明唸了私塾，你卻說家裏正準備請先生，還有，你的父親早年間就去世了，若按你所言，家中無男丁，那十來畝地靠誰耕種！”

    一連串的追問直接擊潰了楊氏的心理防線，她顫抖著身子癱坐在地上，張了張嘴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莫子言說得累了，四下一看連口水都沒有，煩躁之餘繼續追問：“楊氏，你無時無刻不在撒謊，我們是救你的，你就把我們當猴耍啊！”

    “啪——”裴瀚恰如其分地將佩劍砸在了桌子上：“楊氏，你若繼續執迷不悟，就莫怪本官翻臉不認人！”

    楊氏更是嚇得向後栽去，雙手連連搖晃：“不，不，不……”

    莫子言也屬實被裴瀚這一舉動嚇到心臟狂跳，她穩了穩心神，換了一個比較柔和的語氣：“楊氏，你並非真心想殺李老闆吧？畢竟你們是結髮夫妻。你罪不至死，說出來吧，這裏沒有旁人，裴大人會為你做主的。”

    聽聞此言，那一句“結髮夫妻”徹底擊潰了楊氏的心理防線，她忽然一聲痛哭，緊接著再度跪在了地上，練練求饒：“大人，妾身全都招認，只求大人開恩饒命……”

    事情的經過果然有蹊蹺，在監牢的這幾日裡，有神秘的人秘密前來，帶走了她的一雙兒女，安置在隔壁牢房裏，反過來指使楊氏翻案。

    第一次翻案有些漏洞，那人便深夜又來，將杜撰的故事一五一十講給她聽，那些滴水不漏的講述，均是有人在背後出謀劃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