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翻案
“楊氏怎麼了?”莫子言一聽跟案子有關,立刻顧不得和裴瀚切磋了,幾乎是跳起來追問。
齊宋欲言又止,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裴瀚,可裴瀚無所謂地搖搖頭:“告訴她也沒關係。”
原是楊氏忽然在獄中翻案,居然認了是自己教唆弟弟去殺了李老闆,本來教唆一事查無實據,楊氏認了之後府衙那邊便派人根據楊氏的口供在楊成武的住處搜到了多封書信,那上面字字泣血,痛訴李老闆的不忠不義。
經查驗,將這些書信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組成了一套完整的殺人拋屍指南,楊氏將李老闆的生活習慣、為人秉性,甚至穿衣風格盡數相告,串聯在一起,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來,這是一個套子,就等楊成武跳進去當這個替罪羊。
“借刀殺人?”莫子言疑惑不已:“可是楊成武也不是傻子,他不知道殺人需償命嘛?”
裴瀚笑了笑,有些玩味:“但如果有人告訴你,這一切有人幫忙扛,事後還有大筆家產相贈呢?”
莫子言愣住了:“這麼說楊氏今天忽然翻案,就是爲了替楊成武抵罪?”
“她的目的應該是這樣的,不過畢竟是深宅婦人,有的事情的確考慮不周。”裴瀚從齊宋的手中接過卷宗,順手一抖,還有一份楊氏剛剛按了手印的供詞。
兩份供詞抵到莫子言的面前,出於從警的職業敏感性,莫子言幾乎一眼就從兩份供詞裡看出了端倪。
“這裏,”莫子言抬手一指,說道:“楊成武說他是在郊外柳細河邊和李老闆起了爭執,一氣之下才殺了李老闆。”
旋即展開楊氏的供詞,那上面分明寫著:“東郊流溪河。”
“柳細”和“流溪”,兩個詞語看上去像是筆誤亦或是口誤,可是原主的記憶尚在,那柳細河是流溪河的上游,兩地均有村莊,因為口音不同,加上兩村人民都不願以對方村名作為河名,所以這條河流以石榴灣為分界,下游被流溪村叫為流溪河,上游兩岸柳葉細長且茂盛,便稱為柳細河。
柳細河距離蘭陵較遠,若不是原身兒時曾前去遊玩過,怕是也不知道這個緣由。
“楊氏可是流溪村的人。”莫子言忽然合上卷宗,一個念頭從腦海中劃過:“大人,我記得提審楊成武的時候他說過,小時候家道中落,父親去世,所以他走了歧途,跟著狐朋狗友南下江淮一帶,直到姐姐成婚纔回來,也就是說,他其實不知道流溪河的下游還有一個柳細河。”
裴瀚心中十分滿意,輕輕點了點頭道:“的確,楊氏言之鑿鑿說是東郊的流溪河邊拋屍,可是楊成武不知道那條河的具體名稱,屍體也的的確確是在柳細河旁發現的。”
什麼流溪、柳細的,聽得齊宋雲裡霧裏。
“現在問題來了,楊氏暗示教唆楊成武在流溪河畔殺人,可是屍體卻是在柳細河邊發現的,水往低處流,所以屍體不可能是逆流而上飄到柳細河旁,所以只有可能是有人搬運了屍體,或者柳細河根本就不是第一現場。”
莫子言一番邏輯縝密的推理過後,齊宋終於是聽明白了。
裴瀚當機立斷:“走,暗中提審楊氏,不要讓黃文躍發現。”
獄卒打著哈欠在牢裡來回巡視,瞥了一眼楊氏的牢房,那個婦人側臥背對著自己,顯然是睡下了,一瞬間睏意襲來,獄卒搖了搖頭也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打起了瞌睡。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牢裡那個人早就不是楊氏了。
“妾身見過欽差大老爺。”楊氏一來,就跪在了地上,聲淚俱下:“欽差大老爺,我承認,夫君是我教唆成武去殺的,我一介女流,實在……”
時間緊急,裴瀚不想在這裏耽擱,於是抬手製止了楊氏的哭訴:“楊氏,本官問,你便答,別的不要說,你指使楊成武謀殺李老闆的地點是在哪裏?”
楊氏抬臉,言之鑿鑿:“東郊流溪河畔。”
“你撒謊!”裴瀚忽然一拍桌案,給屏風後躲著的莫子言也嚇了一個機靈。
“妾身不敢,妾身不敢!”楊氏連連磕頭,渾身抖似篩糠。
“你若再敢對本官有所隱瞞,本官就將你那一雙兒女丟回牢裡,到時那黃大人怎麼對你,本官可就鞭長莫及了!”
一語中的,楊氏忽然抬起已經磕得青紫的額頭:“大人,妾身全招,是,是我轉移了夫君的屍身。”
裴瀚重新坐回椅子上,抬眼示意她說下去。
“大人,成武他雖然浪蕩,但,但也是第一次殺人,還是在那人來人往的地方,他用刀刺了夫君後,就害怕地回來找到我,說他刺了夫君,但不知道死沒死,可是妾,妾身也怕啊,就給了他一些銀兩讓他出去避避風頭,我,我擔心汙了流溪村的風水,也擔心夫君沒死透,想把他丟進河裏淹死,到時候順水流走,就不知道能流到哪裏了……”
“所以你就去將屍體拋到了柳細河?”裴瀚眉目一挑:“也就是說,李老闆是你殺的?”
楊氏低頭,眼淚簌簌而下,忽然重重地點了點頭:“大人所言極是,妾身趕去後,發現夫君已經斷了氣,就拖著他去了上游,可是誰料,半晌的功夫,那王八蛋回過氣來了,他,他手指動了!”
——迴光返照!
裴瀚合上茶盞蓋子:“來人,把楊氏帶回牢裡去,聽候再審。”
左右侍衛走上來,一人一個胳膊拽起楊氏就往外走
“出來吧。”
莫子言搖著頭走出來,第一句話便是:“楊氏撒謊了。”
“說來聽聽?”
“大人您想啊,李老闆身高七尺三寸,雖不是高大威猛,但體型較胖,楊氏不過就是一個瘦弱女子,從下游拉到上游,如果沒有人幫忙,神不知鬼不覺拋屍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裴瀚點點頭。
莫子言轉念一想:“還有,李老闆身上的確有兩處刺傷,可是據我觀察,這兩處的傷口都很深,而且是平行刺入,以楊氏的身形和力度,刺不到這種深度。更何況,坊間都說楊氏生性純良,平日裏都不殺生的,這麼多年爲了孩子能有完整的家纔沒有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