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裴瀚忍不住湊上前去，看著莫子言仔細比劃著死者傷口的位置。

    莫子言彷彿沒有聽見一般，沉浸在對傷口的鑽研中，口中不斷髮出“嘖嘖”的讚歎聲：“這殺手真的有兩把刷子，以往都是在書裡看見過這種眉心一擊斃命的，好手法啊，比李隊的槍法還準。”

    齊宋愣了愣，和裴瀚面面相覷，莫子言經常自顧自地說著什麼他們聽不懂的話。

    那邊叮叮噹噹地收拾起了驗屍工具，裴瀚繼續盤問：“有什麼發現嗎？”

    莫子言一邊收拾一邊點頭：“死者身上肌肉健碩，沒有什麼基礎疾病，致命一擊就是正中眉心的這個飛鏢，查過了，飛鏢沒毒，只不過此人作案手法極其準確，眉心面積這麼小，尋常人幾乎難以一下擊中，看上去應該是個十分精通飛鏢之人。”

    喘了一口氣，莫子言繼續說道：“此人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死者開不了口，所以沒有選擇心臟的部位下手，畢竟眉心一旦被擊中，腦橋就被立即破壞，自主神經完全失效，就算是沒死，也開不了口了，死者沒說完的那句話，一定是線索。”

    雖然沒有聽懂那些奇奇怪怪的詞彙，但裴瀚還是覺得莫子言說得有點道理。

    終於反應過來自己身在古代的莫子言，恍然發現身旁的人是裴瀚，趕忙改口問：“人呢？”

    “丟了。”

    “哦。”

    “哦？”齊宋和裴瀚異口同聲地發出質疑。

    “跟丟就跟丟唄。”莫子言一頭霧水，解釋道：“現在夜色正濃，那個人來去自如，驛站的人通通都沒發現，大人你又沒有穿便裝，跟上很難的。”

    莫子言不足為奇的表情，讓裴瀚有些吃癟，不過旋即她的話，再一次把人引向了案件中來。

    “以往的殺手我也驗過，看他們身上的肌肉比較集中，想必是經過經年累月的訓練，但是這一次的死者不同，他的肌肉分佈均勻，完全不像是專業殺手，而且你看……”

    莫子言從死者口袋裏摸出一方玉牌，粗製濫造的血紅祥雲，疤疤賴賴的玉面樣式，這不就是……

    日上三竿，公雞都叫了幾個回合，莫子言這才懶懶散散地從房間裡走出來，庭院裏空無一人，想必大家都去忙了。

    街上有販賣絃樂的小販，奏響了一曲緩緩的絃樂，莫子言聽不出來這是什麼，隱約感覺到像是《八段錦》的音樂。

    頓時感覺手腳癢了起來，左腳開步，撘腕，開弓，這可是她最愛的選修課，因為慢，不像搏擊那麼累。

    裴瀚捧著一卷公文從外面走進來，一推門就看見庭院正中，莫子言背對著自己，張牙舞爪地比劃著什麼，動作極慢，但能看得出身體十分不協調。

    “一個大西瓜，中間劈兩半，一半分給你，一半……啊！”閉著眼睛沉醉其中，口中唸唸有詞的莫子言沒有發現裴瀚已經走近，右手伸展無意間觸碰到堅實的臂膀，著實讓她嚇了一跳。

    “大，大人……”

    裴瀚盯著莫子言一臉被抓包的表情，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大人，為何笑我？”莫子言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咳咳。”裴瀚收起了笑意，直言道：“你的身體太不協調了，本官近日無事，或許有時間能教教你一些防身之術，你剛剛這幾招，著實是，太慢了……”

    那副模樣彷彿昨晚打死都不教的人不是他一般。

    “噗嗤——”齊宋在裴瀚身後終於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音。

    莫子言抬眼狠狠地剜了一眼齊宋，心底暗暗不爽：“你們知道什麼！”

    “我教你防身，是怕有朝一日遇到麻煩，本官可抽不出手來保護你，你會一些武藝，也免得拖累我。”

    拖累？？

    天之嬌女莫子言從小打到都是家長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可以說縱觀古今自己還沒拖累過誰，內心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大人，不要看我是一介女流就對我這般輕視，男女有別，近身硬搏我來不了，但是如果大人能給我武器，我至少也能接三兩招。”

    莫子言話音未落，一柄尚未出鞘的短刀就遞到了她的面前。

    ——好歹也是警校前三的優秀畢業生，能讓你看扁了？

    “那我今天就讓大人見識見識，大人今後對我可要刮目相看啊！”接過短刀，飛速出鞘，彷彿短刀在手，天下我有一般……

    咣噹……刀刃還未近身，就掉在了冰涼的石板路上，莫子言甚至沒來得及看一眼裴瀚是怎麼出的手。

    “說好的三兩招呢？”裴瀚縮回了左手，輕抖一下長衫，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太丟臉了，哪有上來就讓人奪了武器的！

    莫子言不服氣，憤怒地蹲下身子去撿拾短刀，趁其不備就向裴瀚的方向刺去。

    誰料對方腳下生風一般，穩穩地轉了半個圓圈，輕飄飄地將短刀捲起，丟進了池塘。

    這回更丟人了，裴瀚連手都沒伸出來，八成是用衣袖就奪了她的兵刃。

    雙唇緊緊地抿在一起，牙齒在口腔裡“咯吱”作響，莫子言哪裏服氣，正欲跳下池塘撿回短刀，裴瀚這才緊忙出手攔住了她。

    “不行，我要再戰！”

    ——“不行，讓我繼續！”

    如出一轍的語氣，頗為神似的口吻，裴瀚恍惚之間，彷彿又看到了夢中的女子，幹練的髮飾，陌生的衣著，手中是自己從未見過的物什，像是在拼命挖著什麼，似乎也是這般鍥而不捨。

    用力眨了眨眼，眼前人是莫家小姐莫子言，正奮力推開自己，漲紅的臉龐，無意間觸動了裴瀚心底深處的一塊柔軟之地。

    侍衛推門跑來，在齊宋耳邊低語了幾句，齊宋的表情瞬間嚴肅起來，握住長劍的手也緊了幾分。

    “大人。”恰如其分的呼喊，將裴瀚拉回了現實。

    裴瀚單手將莫子言按在了石凳上，正色問：“發生什麼了？”

    “獄卒傳來訊息，說楊氏在牢中喊著，有要事秉明大人，請大人務必前往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