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斷指剛一顯露出來，黃文躍就嚇得雙腿發顫，哆哆嗦嗦半天講不出話來。

    待到那人將殺手砍殺殆盡，黃文躍面對黑衣人調轉而來的面容，用力吞了一下口水，旋即“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饒命，莫長老饒命！”

    “廢物。”半遮的面罩下，沙啞的聲音如同來自閻羅大殿一般，簡單的兩個字讓黃文躍徹底失了心神：“是我辦事不力，但求饒過賤命一條……”

    黑衣人冷冷一笑，而後居然緩緩摘下了面罩，月色清冷的光芒下，此人正是一直未曾露面的莫家長房莫康。

    “饒命饒命！”黃文躍哪敢抬眼看，雙目緊閉不住地磕著頭，額前早已滲出鮮血，可見求饒之心極其誠摯。

    “你的賤命自有用處，可留一留。”莫康抬步向前，每一步都走得沉穩有力，長靴落在黃文躍身側時，這個草包知府的魂兒簡直要嚇沒了。

    “我不殺你，相反，我是來幫你的。”莫康直言表明來意：“你雖草包，但也不是一無是處。”

    一聽事情有轉圜的餘地，黃文躍磕頭的速度更快了：“但憑長老吩咐，小人萬死不辭。”

    莫康俯身看了看黃文躍，啞著嗓子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我幫你殺裴瀚，你把莫子言那丫頭給我。”

    “沒問題沒問題！”黃文躍大喜過望，有人幫忙解決裴瀚這個眼中釘，區區莫家小姑娘根本不在話下。

    可是笑容剛剛浮上眉梢，莫康的話卻又好似一盆冰水涼徹了心扉：“此外，我還要李老闆的家產。”

    “長老，這……”要錢不就等於要了黃文躍的命麼，得了便宜便賣乖的黃文躍竟然抬起頭來想要討價還價：“這不太好吧……”

    唰——

    大刀登時橫亙在頸前，緊緊貼住了黃文躍的喉結，刀刃上閃著的冷氣和那幾個殺手帶著腥氣的血漬還觸目驚心著，嚇得他大氣也不敢喘。

    “從來沒有人敢跟我討價還價。”莫康右手一頓，刀刃淺淺地劃破了黃文躍頸部的面板。

    “好好好！我應，全都應！”急於活命，黃文躍只得忍痛割愛。

    頸間的冰涼轉瞬而過，莫康鬼魅一般冷笑著，不知怎麼的已經消失不見了。

    躲在椅子後面的師爺，這纔敢顫顫巍巍地跑出來，扶著同樣站立不穩的黃文躍：“大人，那李家資產可值萬貫……”

    “閉嘴！黃文躍恨得牙縫都發癢：“你當我傻嗎，不答應給他咱倆今天都得交代在這兒！”

    “是是是。”師爺也心有餘悸。

    黃文躍驟然癱在地上，欲哭無淚：“我的錢啊……”

    ……

    “嘶——！”

    郎中為莫子言的傷口上了藥，裴瀚硬是嫌棄郎中的包紮不夠嚴密，自己動手在外面又包了幾層，誰料動作太用力，險些把傷口再次崩出血來。

    莫子言欲哭無淚，齜牙咧嘴地看向裴瀚，又不好直接說：“大人，我也是一介女孩子，能不能輕點兒啊。”

    裴瀚有些吃癟，但還是放緩了手中的動作，最後一個結剛一系好，齊宋的聲音就傳了進來：“大人，招了。”

    裴瀚面色一凜，也顧不得收拾紗布，抬腿就往屋外走。

    “大人！”莫子言慌慌張張地丟開紗布碎片，一邊喊著一邊追了上去：“大人帶我一起去吧，我也想知道這夥人為什麼要殺我。”

    遲疑了一下，裴瀚還是點了點頭。

    本以為能看到書中所寫的那些諸如滿清十大酷刑、刑訊逼供手段之類的殘忍畫面，等莫子言真的來到後院，卻發現那殺手只是單純地被綁在木柱子上，旁邊連個老虎凳辣椒水都沒有。

    沒能一飽眼福，莫子言有些失落。

    殺手垂著頭，聽到腳步聲，這才趕忙抬起頭，看著裴瀚宛如再世佛陀：“大人，我全招，求大人饒我賤命一條……”

    “你細細說來。”裴瀚負手而立，清俊的面容上看不到什麼表情變化，莫子言眨巴眨眼睛，望向這個跟此前的黑衣人截然不同的殺手。

    “我們本是蘭陵郊外的山賊，後來有人說山賊來錢慢，就尋摸了一個幫人殺人的活計，前日是有人花了重金請我們來驛站，要殺欽差大人，最好還能殺了他身邊的女子。”那殺手說得倒是順溜，“對方說了，只要取了兩人的命，酬金不在少數，我們老大就同意了。”

    莫子言聞言眉頭一挑，原來還不全是衝她來的。

    裴瀚眯了眯眼睛，問道：“何人指使？”

    “小的不知，大人，小的只是聽令行事，收錢交易的事兒，都是我們老大在做。”

    殺手閃爍著雙眸，滿滿的求生慾望：“大人，我知道的都說了，求大人開恩……”

    裴瀚繞著殺手走了一圈，此人手掌粗糙，一臉風沙，看上去的確不是什麼高精尖的組織成員，想必就是見財起意，於是便問：

    “事成之後，那人計劃給你們多少酬金？”

    誰料一提到酬金，那殺手竟然滿臉抱怨：“大人，我們都不想接這單生意，金主他太摳……”

    嗖——

    未等裴瀚反應過來，面前殺手的眉心已經深深刻進了一枚飛鏢。

    齊宋眼尖，高呼：“在北牆！”

    裴瀚想都沒想，腳尖一點便飛了上去，遠遠看見一個黑色的夜行衣身影，待裴瀚一路猛追，卻發現那殺手早已經閃轉騰挪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由於初來乍到，裴瀚很快便在街頭巷尾失去了那人的蹤跡。

    牙縫裏鑽出一句低聲地咒罵，裴瀚不死心地望了望殺手逃竄的方向，一個莫名的念頭不自覺地涌上了心頭。

    驛站裡。

    “別動！”齊宋厲聲呵斥，莫子言險些觸碰到飛鏢的手堪堪收了回來。

    “小心有毒。”驛站門開，裴瀚推門走了進來，拉過莫子言的手臂，將她扯到身後，自己則是拿了穩妥的白布，用力拔出了那枚飛鏢。

    “大人，需不需要我來驗屍？”

    命案就發生在眼前，卻依然謎團重重，裴瀚點了點頭，於是莫子言照例搬出了自己小箱子。

    “嚯！”一聲淺淺的驚呼，吸引了裴瀚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