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夫人現在情況實在是有些危險，必須先放血解毒。”莫子言神情嚴肅道。

    此時裴夫人神色憔悴無比，她面板蒼白，好似下一秒就要消失一般，看著著實讓人心生擔憂。

    裴夫人點點頭算是應下，看她一臉認真迫切，也知曉了她是真的擔心她。

    “我先前那般對你，你難道沒有什麼怨言嗎？”

    看著莫子言將一排銀針取出，細心挑揀的模樣，裴夫人心裏某處堅硬逐漸柔軟了下來。

    莫子言捏著銀針，摸著裴夫人手上的穴位，很是認真地說道：“不論如何，聽從醫囑，我便會好好診治。”

    莫子言不怕被人討厭她，她怕病人不信任。

    好在，裴夫人還是願意相信她，她也清楚不能拿性命開玩笑。

    裴夫人默不作聲地盯著莫子言，連莫子言問她是否疼痛也聽不見，心不在焉地看著她那有些熟悉的面容。

    銀針扎破了她的面板，點點鮮血滲出，莫子言用準備好的熱棉帕擦去，潔淨的白色棉帕上，逐漸留下點點發黑的紅色血跡。

    好一陣刺血放毒，莫子言將最後一枚銀針收好，擦去了額角上的汗珠。

    裴夫人感覺自己迂腐陳舊的身軀如獲新生一般輕盈了起來，終日昏沉的腦袋，此刻也變得清晰了不少。

    她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個小杵作，懂的還不少。

    莫子言看裴夫人面上逐漸有了血色，也是寬慰一笑。

    “夫人明日可在面上抹些白粉，越是憔悴模樣越好，那些急功近利的傢伙見了，斷然會顯出原形。”

    裴夫人點點頭，稍稍脫去了些病痛折磨，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莫子言看到桌案上有筆墨，便隨手將藥方寫下，遞給裴瀚：“這是解毒的方子，到時候給夫人抓好藥，只要按時服藥，毒斷然能解。”

    裴夫人心裏戒備逐漸放下，眼看著莫子言和裴瀚轉身就要離開，她連忙叫住了莫子言。

    “莫姑娘，你如若在京城中沒有去處，若是不嫌棄，也可以留在裴府的。”

    裴夫人的話語讓莫子言有些驚訝，她沒想到白日還對她冷眼相待的裴夫人，現在卻沒了防備。

    裴瀚輕笑一下，看了眼莫子言。

    “多謝夫人好意，”莫子言有些受寵若驚，但心裏終究還是清楚的，“如若有機會，小女也想留在府上，只不過這夜半三更忽然出現在裴府，實在是有些引人注意了，況且裴夫人明日還要和我們演一齣戲，若是我們留在府上，或許也成了可疑之人了。”

    裴夫人恍然大地點了點頭，笑道：“是我考慮不周了。”

    裴瀚眼眸微暗，他帶著莫子言重新回了客棧。

    今夜多雲，雲朵遮住了月色，明月若隱若現。

    裴瀚看著那抹月光，微微眯了眯眼。

    看樣子，裴家有老鼠要抓了。

    第二日一早，裴家上下便忙碌起來，到處都是哭嚎聲。

    裴瀚也很快被家丁通知了，那小廝趴在地上，十分慌亂地說道：“少、少爺，夫人病重了，這次恐怕……”

    裴瀚拍案而起，怒目中帶著恐懼，將孝子一角表演得淋漓盡致。

    那小廝被嚇得忙往後退，隨即便回府上覆命了。

    天才剛亮，裴瀚便來客棧找到了莫子言，二人匆匆忙忙地趕到裴府。

    一入門，那門前翠竹的沙沙響聲便被哭嚎聲給替代了。

    莫子言眉毛一挑，她暗自嚥了口唾沫。

    誰知道一到裴夫人的寢室，便看到裴家老小全都來到了她屋裏，烏泱泱一片，都在不斷抽泣著。

    尤其是昨日還在出言諷刺莫子言和裴夫人的二房夫人，她正拽著自家小孩，趴在裴夫人窗前哭泣。

    “大姐啊，你就再堅持一下啊，一定能挺過去的！”

    那副浮誇模樣，莫子言看了都是眼前一黑。

    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看到這麼多人貓哭耗子假慈悲，她依舊是有些無奈。

    莫子言僵著臉，和那一眾泣不成聲的女眷格格不入。

    這樣痛哭流涕，不知道的，都還以為裴家大房夫人去世了呢。

    而她身旁站著垂頭不言的裴二老爺，二老爺垂在身側的手捏成拳頭，眼底似乎有正在隱忍著的悲痛。

    和他的妻兒相比，這位二老爺倒是看上去逼真不少，莫子言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

    而裴夫人躺在床上，昏死過去，閉著眼，一句話也再無法吐出。

    好演技。

    莫子言心裏暗自讚歎起來。

    就連這群跑龍套的假哭戲都能忍住，不愧是裴家主母。

    “母親！”裴瀚慌張上前，狀若無意地將那對母子擠到一旁去。

    “你怎麼樣了？母親……”

    聽他那慌亂得發顫的語氣，莫子言都心頭一動，不禁有些擔憂起來。

    看來這二人的確是親母子，在演戲一事上還是有很多共同之處的。

    站在床邊的大夫看少爺來了，連忙出聲：“少爺，裴夫人實在是病入膏肓了，老夫恐怕也是無能為力了……”

    裴瀚轉頭看著大夫，滿眼哀求：“真的沒有半點法子了嗎？”

    “夫人這已然無藥可以，老夫也是回天乏術了唉……”

    聽了大夫的話，裴瀚悲痛的暗自落淚，卻也沒有再為難那大夫。

    “少爺還是早做打算吧。”

    裴瀚抱著自家母親默默落淚了許久。

    那些捏著棉帕捂著麵的女眷們都快裝不下去了，紛紛抬眼看向裴瀚，不由得心裏感嘆大少爺的孝順。

    莫子言悄悄站在一旁柱邊，打量著屋內眾人的面色，一言不發。

    許久之後，裴家一行人才離開了裴夫人的臥室，重新聚在了大廳當中。

    裴瀚接過莫子言的手帕抹去面上淚水，和她交換了下眼神。

    “沒想到，昨日大姐還好好的，今日卻……”那裴家二房又開始浮誇地歌頌著自己和裴夫人的姐妹之情了。

    “唉，自從老爺去世之後，她便一直生病，直到現在，許是老爺想她了，要她去天上作陪了。”

    二姨娘也連忙出聲附和。

    那小姨娘一向愛討好二夫人，二夫人倒也十分待見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

    “也不知道大夫人撒手人寰了，我們府中諸多事宜該怎麼辦啊！”

    裴瀚眯了下眼。

    圖窮而匕首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