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言眨了眨眼，一眼瞧見了那家丁腰間的銅牌，上面刻著碩大一個“裴”字。

    她這下才緩過神。

    “你為何一聲不吭地跟著我？”裴瀚有些生氣，語氣冰涼道。

    那家丁也是十分無奈，他嘆了口氣，隨即控訴道：“公子早就回了京城，可是卻遲遲沒有回裴府，夫人很是擔心，便想著讓我們來看看，公子如今過得如何，畢竟這大理寺的工作實在累人，夫人不希望……”

    “好了，我知道了。”裴瀚眼見著他又要和以往一樣絮叨下去，連忙出聲制止。

    “公子知道便好，夫人很擔心公子的安危。”說到這裏，那家丁停頓一下，隨即又繼續說道：“夫人身體越發不好了，這幾日也就昨日清醒些，記得讓屬下來看看公子，近日夫人的病，是越發嚴重了！”

    “病重？”莫子言倒是比裴瀚還敏感，她連忙出聲勸說愣在一旁的裴瀚。

    “你母親都病重了，怎的還不回去看看？也好安排大夫給她治病啊！”

    裴瀚皺起眉來：“她這病怎的又嚴重了？先前我走的時候，她不還是好好的？”

    那家丁搖了搖頭，只道是人生無常。

    “你得快些回去了，”莫子言有些緊張地看著他，“你母親如此擔心記掛你，你回京城這麼久，卻還未有時間能去看看她，如今案子剛剛解決，正是時候，現在不回去看看，只怕以後追悔莫及。”

    裴瀚安撫地揉了揉她的腦袋，點點頭答應她：“嗯，我會回去看的。”

    他盯著莫子言的面龐，許久之後，出聲道：“不過你也要和我一同回去。”

    “我？”莫子言驚訝地抬手指了指自己，她連忙揮揮手拒絕。

    “我還是算了，本就是你母親想念你，我去你們府上，不太合適。”

    回想起先前在汾陽時，宋齊和自己說的話，裴瀚心裏就有些牴觸。

    裴府沒有和他商量的，便擅自要幫他定親，這讓他心裏十分難受。

    “合適，你本就是我將來要娶的，早晚都要去府裡和她見見的。”

    莫子言皺著眉，心裏有些不太情願。

    “這樣貿然到訪，不太合適。”

    裴瀚卻緊緊握著她的手：“日後那就是你的家，沒什麼貿然的。”

    他一番話說得莫子言都有些羞紅了臉，莫子言拗不過他，只能勉強點了點頭，答應和他回府上一見。

    莫子言早就聽聞過裴大人家世顯赫。

    可當她來到那扇大門面前時，依舊十分拘謹。

    府中種了翠竹，走入一看，翠浪翻滾，一片沙沙聲十分惹耳。

    雕花院門，鵝卵石小徑，通向大宅，府中屋舍簷牙高啄。

    走入屋內，薰香撲鼻而來，越過一個又一個的青翠玉紗簾，莫子言纔好不容易走到大廳中。

    家中都是真木傢俱，鋪了地毯，是羊毛毯，莫子言都不敢多踩，悄悄繞道走去，看著僕人給她倒茶水，她有些小心翼翼地端起那琉璃杯盞。

    她抬眼悄悄打量著屋內，四處都掛著些筆墨字畫，看上去價值連城。

    “那些都是我爹在世時收藏的。”裴瀚微微側頭和她小聲說著。

    莫子言點了點頭。

    而端坐在屋內的，還有一個留著長鬚的男人，看上去英氣十足。

    “二叔。”裴瀚衝他行了禮。

    莫子言悄悄看了一眼，總覺得那二叔看他的眼神，不太友好。

    下人們見狀紛紛交換眼神，時不時有目光落在莫子言身上，莫子言都一一擔下，面容不改。

    “這位便是你在信中說的那個杵作？”那二叔語氣不好道。

    莫子言聽得出來他的嘲諷。

    “子言如今是大理寺寺正。”裴瀚皺了下眉迴應道。

    裴二老爺卻不領情，嘆了口氣，苦口婆心道：“瀚兒，不是我們不讓你和她一塊兒，只是莫姑娘這個身份……實在是不適合待在你身邊啊！”

    裴瀚皺起眉來，出聲道：“大理寺唯一女官，怎麼不適合？”

    “可……”裴二老爺還想再說些什麼，而就在這時，一聲咳嗽聲從屋內傳來。

    莫子言連忙和裴瀚站起身，連忙鞠躬作揖。

    “免禮了。”那夫人氣若游絲地說著。

    莫子言直起身來，看她落座之後，她和裴瀚才坐下。

    裴瀚的目光緊緊地落在裴夫人身上。

    她身形消瘦，面頰凹陷，本就纖細的腰肢，此時更似弱柳扶風，生怕屋外的風一刮，她便飄走了。

    夫人面容憔悴，唇上若不是施了胭脂，估計也瞧不見什麼血色。

    莫子言輕輕皺眉，細細打量著夫人的模樣。

    原先的那些衣裳，她穿著都有些寬鬆了。

    “這位便是莫姑娘？”比起二叔，這位夫人的語氣倒是好了不少。

    但莫子言依舊能夠察覺到夫人那若有似無的敵意。

    “正是，如今子言她也是大理寺寺正。”他解釋道。

    裴夫人點了點頭，雖然表面上沒說，但從她的眼神裡，莫子言能夠感受到，她對她不是很喜歡。

    “母親怎的病得這樣重了？”裴瀚皺著眉，連忙出聲問道。

    “還不是你都不常回來，”她出口便是斥責，“若是你常回來看我，我還不至於如此。”

    說完，她又抬起手帕掩面輕咳幾聲。

    莫子言又不禁多看了她兩眼，換來的卻是裴夫人銳利的目光。

    她只好將自己的視線收回，反思方纔是不是有些不太禮貌。

    而就在這時，裴夫人又開口出聲了：“回來就算了，還帶了個外人。”

    莫子言心底一驚，她悄悄掐了下手，忍住沒說話。

    “子言不是外人。”裴瀚語氣冰涼。

    莫子言輕輕扯了下裴瀚的衣角，示意他不要爭吵。

    裴瀚只好斂去眼中冰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隨即又看向莫子言。

    莫子言小聲在他耳邊說道：“夫人這模樣，倒不像是重病，她印堂發黑，面色發青，雙目有些汙濁，倒像是中了毒。”

    裴瀚皺起眉頭來，連忙回問道：“你看她如今如何了？”

    “還需把脈，只能看個三四分。”莫子言又看了眼裴夫人，“應當是慢性毒藥，在她體內積累了一段時間，這才顯現出來。”

    裴瀚隨即陷入沉思。

    二人竊竊私語模樣，也落入了另外一人的視野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