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言嘆了口氣，無力地趴在桌案上，看著跳動的燭火發愣。

    “為何這何家就是不願意配合呢？”

    越是抗拒，越是有鬼。

    莫子言拍案而起，語氣堅定道：“不行，讓我親自去看看！”

    “你就算去了，他也不會讓你進去。”裴瀚攔在她面前，“即便你硬闖，那何家人恐怕也不會與你多言一句。”

    莫子言有些沮喪地聳了聳肩，重新趴倒在桌邊，耷拉著腦袋，像只精疲力竭的小貓。

    裴瀚看了眼被她精心勾畫得密密麻麻的賓客名單，便抬手輕輕揉了揉莫子言的腦袋。

    他眼裏透著疼惜，目光逐漸柔和，眼底彷彿亮起了春日暖陽，融化了層層薄冰。

    “好了，想不通就莫要細想了，莫要被證物侷限了。”

    莫子言抬起頭來，兩眼委屈巴巴的，眼下兩抹青黑格外刺眼。

    這幾日她沒日沒夜地偵查蒐集著線索，忘餐廢寢，看得裴瀚心底一片酸澀。

    檀章年感受到二人間的微妙氣氛，抿唇一笑，視線逐漸移開。

    膳房的菜香從窗縫間鑽入，檀章年摸摸鬍鬚，笑言道：“汾陽城中有不少美食酒館，你們二人來這一趟，怎能不去品味一番？”

    裴瀚會意一笑，衝莫子言道：“剛纔我從何家歸來時，路過一家酒館，見其軒窗翠簾，聞其杯盞相碰，想來應當是城中遠近聞名的酒館，待會兒我們去看看吧。”

    “下館子？”莫子言兩眼放光，立馬直起腰來，她扯了扯裴瀚的衣袖。

    “裴大人，你這樣一說我突然覺得有些餓了呢。”

    裴瀚失聲一笑，點點頭說：“那你要隨我一起去嗎？”

    莫子言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

    “去哪去哪？”檀閆晗雖遲但到。

    那小丫頭片子跑到二人之間，萬分期待地看向莫子言。

    “裴大人要和莫姑娘一塊去酒館。”檀章年衝自家小女兒使了使眼色。

    誰知她卻像是看不懂一般，立馬湊到自己身邊，抱住他的手臂便撒嬌道：“爹爹，我也想和他們一塊兒去，今天的午膳就不陪您了好嗎？”

    檀章年有些為難地皺起眉來。

    “你這幾日都不在府裡，一個尚未出閣的……”

    “哎呀，我也想幫幫裴大人，也想和子言他們學點東西嘛！”

    “你學東西……”檀章年一時無言，勤學好問是好的，不過，她跟莫子言能學些什麼？一個見到屍體都昏倒的小姑娘。

    “檀小姐想來便來吧。”

    莫子言替她勸說著。

    裴瀚面色一沉，剛纔那春季溫和瞬間驅散，冰涼目光落在興奮的檀小姐身上。

    “好啊，我就知道子言最好了！”

    檀閆晗張開雙臂就要朝著莫子言抱去，誰知憑空出現的一隻大手竟一把摁在了她的額頭上，叫她撲了個空。

    “畢竟是大家小姐，莫要不知禮數了。”

    檀閆晗撇撇嘴，見裴瀚陰沉著臉，不屑地吐槽道：“怎麼連我的醋都吃？小心眼的男人……”

    莫子言沒聽見她的小聲嘟囔，立馬追問道：“你說什麼？”

    還沒等檀閆晗開口，裴瀚便捏住她的肩膀，將她往外押送：“走吧，待會人多了就不好了。”

    檀閆晗立馬小跑地跟上，似只小鳥般嘰嘰喳喳地纏繞在二人身邊。

    檀章年看著桌案上來不及收拾的賓客名單，搖頭失笑。

    三人走在小巷上，街巷兩旁店肆林立，市井吆喝，兒童嬉鬧，小商小販羅列成排，一眼望去，滿目琳琅。

    “子言，你快來瞧瞧這個！”檀閆晗一邊招呼著莫子言，一邊將手裏的糖人舉起。

    “這個和你好像哦！”

    那小糖人捏得惟妙惟肖，莫子言還是第一次見。

    這些失傳許久的古老手藝，在她眼裏萬分新奇。

    裴瀚揹着手，跟在二人身後，目光緊緊追隨著莫子言，屢次想要和她搭話，卻又被檀閆晗這個小丫頭給打斷。

    見莫子言面上綻開笑來，他心中那份不滿又恍惚間被吹散了，她的喜悅從彎彎的眼角溢位，鑽到了他的心裏。

    罷了，這樣也好。

    他無奈搖頭。

    再次抬眸，忽然見到人群中有一抹扎眼的白。

    只見那人一身月紋白袍，手搖骨扇，如畫眉目彎彎，腳步閒散，儀態慵懶。

    一副閒雲野鶴模樣，刺目得很。

    裴瀚看了眼莫子言，見她正要轉身，立馬攔了上去，臉不紅，心不跳地道：“那酒館不是往這邊走的，我們往回……”

    “子言！”

    糟了，還是遲了一步。

    裴瀚的話語被打斷，身後傳來那人的腳步聲。

    莫子言探出頭去，一眼就瞧見白玄。

    他將骨扇別在腰間，笑眯眯地走到他們幾人面前。

    裴瀚卻不想見到他。

    “真是湊巧了，人流海海，卻還能相遇，是緣。”

    油嘴滑舌。

    裴瀚眼皮輕挑，卻聽莫子言答道：“確實太趕巧了，我們正巧要去吃午膳，看你這架勢，也還沒吃嗎？”

    “是了。”白玄點點頭

    裴瀚不曾想到，最後竟是四人同去酒樓。

    “子言這幾天是沒睡好嗎？”白玄跟在莫子言身邊，微微湊近了臉，打量著她的面色。

    “怎麼？很明顯嗎？”

    莫子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白玄抬手指了指她的眼下：“我看你眼下青黑，斷是這幾日沒好好睡吧？就算這案子再難破，也沒要忘了休息呀。”

    裴瀚看他動手動腳的，心裏很不是滋味，幾記眼刀過去，那人卻反而更加猖狂。

    白玄捏了捏莫子言的肩頸：“瞧瞧，我就說看你身形都單薄了不少，你這飯也不好好吃，覺也不好好睡，可不行吶！”

    莫子言沒有半點牴觸，反倒心裏產生點愧疚，如同被父母責罵了一般，心虛地撓了撓頭。

    “先前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過於消瘦了，若是你跟著他辦案，會讓你過得越來越差的話，倒不如考慮跟我，和我回百草堂，各種大補藥材，定能叫你容光煥發！”

    古代版挖牆腳出現了。

    莫子言乾笑兩聲，頂著自家上司威脅的目光回絕了這人丟擲的橄欖枝。

    “罷了罷了，我也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