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凝嫣然一笑，湊近紀鴻卓的臉頰，輕輕香了一口才說：“相公，你想要什麼補償啊？”

    紀鴻卓將另一側臉也露出給她，關凝也如法炮製，他才得意地起身坐下，說：“娘子若是想開設女子書院，儘管去開，為夫定然鼎力協助。”

    關凝微微怔住了，因為紀鴻卓前陣子一直在潑她冷水，雖然她也知道，相公說的都是真話，但她沒想到，紀鴻卓竟然會願意幫她開女子書院。

    “你不覺得我做的事情很不能理解？”

    紀鴻卓搖頭。

    “我不覺得，我知道娘子你一向是個內心堅強、願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去做你認為正確的事情的女子。每當我見到你認真專注的樣子，不管你是在努力對一副對聯，還是做一道菜，你看起來都是那麼的美麗動人。”

    關凝垂下頭，低聲說：“我哪兒有這麼厲害呢？”

    “不過……還是算了。”關凝隨即想起一位夫子拒絕自己的話，她搖頭的樣子堅決而溫柔，紀鴻卓便問：“那麼，你想要怎麼做？”

    關凝說：“我打算自己教書。”

    說完這話，關凝心裏頭先咯噔一下，她有點拿不準，自己真有本事教書育人嗎？

    反倒是紀鴻卓以肯定讚許的眼光看著她，說：“不錯，你的學識一向不錯，當初和我去書院時，盛維安先生也和我說過，你的天賦很好，只可惜是女子，否則和我一樣進京趕考，說不定也能金榜題名。”

    關凝搖頭：“怎麼可能，你別逗我了。”

    她低頭想了一想，還是沒忍住，繼續追問：“盛維安老師，真的這樣說過？”可在自己面前，盛維安老師從沒有流露出這個意思過。

    紀鴻卓肯定點頭：“自然，我何曾騙過你。他不曾當著你的麵說，是知道你是個有志向的姑娘，怕說了徒增你的傷感。但我必須提醒你，其實女子讀書識字後的改變，絕不是你一朝一夕能看得到的。”

    “我僅能建議你，先從貴族女子中推行起，讓她們都學會讀書識字，來漸漸的帶動家家戶戶讓女子讀書。”

    關凝卻有不同意見：“貴族女子當然可以加入書院。但是我覺得，貴族女子並非第一人選。她們家境良好，只要有讀書之心，家裏完全可以負擔的起。反而是貧民女子不一樣，她們讀書識字後，說不定真能改變命運。”

    紀鴻卓耐心勸說：“你想從貧民女子推行，可能性實在不高。貧民階層飯且吃不飽，女子們每天都需要和男子一樣、甚至比男子幹更多的活計來掙錢維持家計。對他們來說，若是家中男孩真的有讀書天分，還可能讓孩子去學一學，畢竟可以搏一搏科考高中、當官改變家族命運的可能性。

    但女子不同，讀再多書，也無法在朝堂上任職為官。讀書識字轉化為利益的可能性天生比男子要少。

    哪怕你讓貧民女子免費讀書，她們的家庭也會考慮到，浪費了女子掙錢養家的時間，她不能刺繡、出去幫傭、在家帶弟妹，她們的家庭一定會激烈抗拒這件事。

    甚至，還可能和你發生衝突的。”

    說到底，紀鴻卓最擔心的，永遠是關凝的安危。

    關凝抿緊嘴唇，把唇瓣都抿得發白。

    她知道紀鴻卓的意思，可一想到那李牙婆處，可能還有好多和關芷嫣一樣可憐的小姑娘，而關凝沒有能力全救出來，她心裏頭就難過極了。

    見關凝眼神露出茫然悽楚神色，紀鴻卓看得心痛，摟著自家娘子說：“阿凝，你知道當我第一次去南邊鬧水患處巡視賑災時，我是什麼心情嗎？萬頃良田因水患改道而毀於一旦。那麼多莊稼泡在水裏，已經化為淤泥，只從殘骸能看的出，當成這是多麼豐饒的一片良田。”

    “爲了一口飯吃、一口氣逃荒千里的人，他們臉上瘦的跟骷髏似的，只剩下一雙眼睛，我掏光了我隨身帶的銀兩，還請寧王幫忙，送出去幾千兩銀子。但對於大片的受災群眾，這些都不過是杯水車薪。”

    “我發誓要努力讓他們過上好日子，至少不必顛沛流離，有片瓦遮頭，能吃的飽不至於成為餓殍。但我也要狠下心不讓我自己被這慘景拖垮。因為我還有自己的生活要過。”

    紀鴻卓是真心在勸解關凝，他知道關凝和他一樣，共情能力很強，看到別人受苦就難過。

    “他們的苦難並不是我們造成的。我們能幫則幫，但若幫不了，也絕不必把責任扛在自己的肩膀上。顧好我們自己，再論及其他，你明白嗎？”

    他不希望看到了關芷嫣的悽慘後，關凝走不出來。

    關凝勉強點頭，笑著說：“哪兒有那麼嚴重，我知道了，鴻卓，我會調整好自己的心情。”

    “那好，既然你想當夫子，我會從旁協助你，每天應該教什麼，教授的進度如何控制，如何根據學生的個人條件因材施教，我們都可以一起討論研究。”

    關凝感動地點點頭，又香了紀鴻卓一口。

    “我覺得還不夠啊，阿凝。”紀鴻卓說的她兩腮緋紅，嫩手揍了紀鴻卓一拳。

    等第二日，關凝去找崇德郡主，崇德郡主聽說她打算親自教書，眼睛一亮，說：“我也來！”

    關凝忙說好，誰知崇德郡主自己卻又退縮了。

    “我雖然喜歡風雅，但我本人對文縐縐的東西研究不多，我若是教書，說不定是誤人子弟呢。”

    關凝想了一想，笑道：“那崇德郡主，你最擅長的除了讀書識字，其實還有舞刀弄棍，我聽人說過，你曾在皇上面前表演舞刀，那虎虎生風的樣子，不知道多少人看得擊節讚歎！”

    崇德郡主笑了：“難道我去教女子舞大刀嗎？”

    關凝正色說：“為何不可，我是第一個想學的。”

    崇德郡主愣怔看著她，想起她被趙桀欺辱的事情，突然眼睛一亮，“我一直覺得本朝女子實在是太過柔弱，可這大半是因女子們的身體柔脆，若大家都強壯起來，能保護自己，自然就不復昔日的柔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