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在腦海中的種種設想，在真正見到人以後，一瞬間，彷彿全都想不起來了。

    不知該怎樣應答，她乾脆不說話，只靜靜任由樓崇山抱著，貪戀他懷裏這種溫暖安心的感覺。

    江映水悶悶的想，這好像是第一次，樓崇山這樣抱她。

    他見到自己這樣的反應，是不是說明，他對自己還是有好感的呢？

    江映水不敢這樣想，咬了咬唇，又想，又或者是，他們到底相識一場，又曾做過一段夫妻，便是沒有夫妻情意，到底有幾分友情在，便是因為這個，見到她還活著，樓崇山應當也是高興的吧？

    可是這樣想，她自己心裏卻是又難受起來。

    動了動身子，聽到樓崇山悶哼一聲，江映水這才猛然想起，自己之前是聽到樓崇山受了傷，這才慌了心神的。

    想到這裏，她趕緊小心的從樓崇山的手臂中掙脫出來，也不看他的表情，只抓起他的手臂觀察。

    傷口在他的小臂外側，約摸有成年男人一隻手的長度，傷口看起來有些深，皮肉已經往外翻卷著，不停的往外流血，血呼呼的一片，很是嚇人。

    這樣的傷，已經算是很嚴重了，也不知樓崇山是怎麼忍的，竟然沒有表現出很疼的樣子。

    想到自己房間裡常備著金瘡藥，江映水連忙轉身要回去取藥。

    腳纔剛邁出去幾步，身形又忽然頓住，自己到底不是專業，這麼深的傷口，只用金瘡藥必然也是不行的，還是得找個專業的郎中來處理才行。

    江映水剛一回頭看向阿涼，不等開口吩咐，阿涼便主動道：“奴婢這就去請郎中來？”

    話落，人便已是跑了出去。

    江映水愣了愣，方纔搖了搖頭，暗道這丫頭還真是夠機靈。

    轉頭又對上樓崇山有些熾熱的視線，江映水自覺承受不住，清了清嗓子，慌忙道：“我去打盆水來，待會兒給你清洗傷口吧。”

    話還沒說完，人就已經轉身快步朝著廚房走了過去。

    樓崇山盯著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方纔抬腳也跟了上去。

    等到江映水把水打好，兩人就這麼對坐在院子裡的桌前，一時竟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樓崇山想問當年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最終，還是江映水率先打破沉默，“聽說你中了狀元，恭喜。”

    說著恭喜，語氣卻又些乾巴巴的，實在不像有多少真心的樣子。

    好在樓崇山也不在意，只隨意點了點頭，視線卻是始終放在她的臉上，“你，這些年過得好嗎？”

    他其實很想問，當初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話到嘴邊，卻又有些說不出口，只得換了一個問題。

    這幾年，尤其午夜夢迴的時候，他常常忍不住回想，倘若當初自己對她的態度好些，會不會兩個人就不會是那樣的結局。

    雖然郎中說江映水是猝死，他卻始終覺得，她必然是有心結，又覺得嫁了自己這樣的夫君後半生無望，所以纔會對這世間沒有多少留戀。

    那麼多的疑惑始終藏在心裏，今天真的見到那個讓他日思夜想的人，反倒是一句也問不出來，只盼她能答句安好，似乎便心滿意足了。

    驀然對上他的視線，江映水怔了怔，方纔點點頭，“挺好的，你呢？”

    她的嗓音明顯有些乾澀，聽得樓崇山心中密密麻麻的疼了起來，與之相比，原本手臂還火辣辣的傷口，卻是好似沒了知覺一般。

    “我……”

    樓崇山想說，他也還好，可這種話，便是他自己都不相信，又如何說得出口？

    張了張嘴，那句話到底說不出來，對上江映水探究的眼神，樓崇山也不知哪裏忽然來的勇氣，一把抓住她的手，“映水，有些話，當初我沒有跟你說明白，如今，上天既然又給我這個機會，我是必然要說出來的。”

    “我承認，最初娶你的時候，我的確不情願，那時我也的確對陳姑娘有些好感，可後來，你我相處的時間久了，我卻是不知不覺喜歡上了你，可我總覺得，你在把我往外推。”

    他苦笑了下，面上帶著幾分自嘲的味道，“那時我爲了賭氣，便也故意和陳姑娘走的近，時常往清江樓跑，只希望你見了能醋一醋，可你卻是半點反應也沒有……”

    說到這裏，他忍不住嘆了口氣，“那時，我便覺得你大約是討厭我的，畢竟我貪玩不知上進，除了丞相府公子這個身份以外，並沒有什麼能和你匹配的地方。”

    “我喜歡你，卻又覺得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我故意惹你生氣，故意假裝不在乎你……”

    他吸了吸鼻子，語氣逐漸變得有些悲傷，“我以為這樣，那份喜歡就會越來越淡，可一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有些感情，是不會消散的，哪怕過再久，你在我心裏的位置，都是和當初一樣的。”

    江映水完全沒有想到，樓崇山竟然會對自己說這樣一番話，一時也有些不知該作何反應，只得握緊了手裏的杯子不吭聲。

    沉默許久，江映水方纔抿了抿唇，低聲詢問，“你說的……”

    她很想問，樓崇山說的這些，是不是真的發自內心，可又覺得，自己若當真問了，似乎顯得太不尊重人。

    是不是發自內心，其實她心裏早已明白，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迴應這份心意罷了。

    她很清楚，剛纔在聽到樓崇山親口說喜歡自己的時候，她的內心是喜悅的，哪怕她騙得了別人，也騙不了自己。

    或許樓崇山說的沒錯，有些人，有些感情，不是時間可以淡化的，哪怕自己離開的再久，再見到那個記憶中的人，卻仍舊不會覺得陌生，即使他的模樣，和從前有了不少的改變。

    嘆了口氣，江映水還是道：“我還以為，我不在了，你和陳姑娘……”

    她沒有把說完，樓崇山卻已經懂了她想要表達的意思，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對她，的確早已忘卻。如今，陳姑娘已經是梁王側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