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沒在意二孃的美醜，但爹爹多年不理媽媽，更不會看別的女人一眼，卻偏偏娶了二孃，而且，歡天喜地的象是一償多年夙願似的，這個，難道你也沒看出來麼？”

    蓋楚鴻仍是緩緩搖頭。

    鳳竹嫁給蓋九霄，這是自己心頭的痛，平時不觸還痛，難忍難耐，怎堪再去想蓋九霄的高興或心滿意足？

    蓋楚雁又道：“事情怪不得二孃，她是無辜的。況且，當年二孃怕傷害別人選擇了遠遁，她是善良的好人。再說了，即使她犯了錯，她盡心盡力的撫養我們長大，單單這份恩情還抵不過麼？我，一個沒孃的孩子，從小卻倍受母愛的關懷，這都是二孃賜予的。大哥，過去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計較了！”

    蓋楚鴻不點頭也不搖頭，不說話也不眨眼，只是木雕般的那麼坐著，一動不動。

    蓋楚雁嘆了口氣，道：“大哥！二孃十六年來待我們弟兄的情意不提，單就你為二孃做的事、為二孃用的心，難不成便因為當年的無心錯誤而統統毀掉麼？”

    蓋楚鴻似乎眼睛一眨，蓋楚雁接著說道：“知道你想靜一靜，我先回去了。二孃還在等訊息呢，她不放心你。”

    蓋楚鴻抬頭望著漸漸暗下來的夜空，和夜幕籠罩的層巒、群木、河流。

    早蟬寂寂私語，夜風依依輕吟，蓋楚雁想了很多，一幕幕的往事涌上來，遮住他的眼睛，他似乎明白了。

    明白了為何她會嫁給蓋九霄，為何她一再的說要待他們兄弟如親生，為何她日日隨自己祭奠母親。

    這一切似乎有了答案，然而他的心似乎更痛了。

    正想著，依稀間有人為自己披了一件長袍。

    蓋楚鴻沒有動，那人輕輕的坐在他的身旁。

    熟悉的淡雅氣質圍攏來，蓋楚雁心裏一聲長嘆，強忍住想轉過去看看她的頭，默然不語。

    只聽阮鳳竹道：“山上風大，不宜坐的太久。我明白你的為難，要不然，明日一早，我，我就離開罷。”

    “離開？她要離開？自己再也見不到她、感覺不到她了麼？”

    蓋楚鴻全身一震，再也顧不得別的，猛地一把抓住阮鳳竹的手衝口道：“不要！你不要離開我！”

    話一出口，便覺不妥，隨即支吾道：“我的意思是，是說……。”

    阮鳳竹靜靜的追問了一句：“是什麼？”

    蓋楚鴻心裏又是一長嘆，心道：“罷了！罷了！！”

    遂說道：“你，不要離開。你明明知道，楚雁、雪兒、還有他，都離不開你的。”

    蓋楚鴻說的他自然指的是蓋九霄。

    阮鳳竹微一頜首，問道：“那你呢？楚鴻，我真的很在意你的看法，你心裏願意我走還是留？”

    她直勾勾的盯住他的眼睛，一點回避躲閃的餘地都不給他留。

    蓋楚鴻放開了阮鳳竹的手，別轉頭瞧向山下夜幕中鏡子似的河水。

    阮鳳竹點頭嘆息道：“平日裏總是你陪我度過長夜，也是這般靜靜的。對於蘭英姐我很內疚，但事情真的不能完全怪我呀！楚鴻！”

    “我，我並沒有怪你呀，”蓋楚鴻違心的說了一句，又道：“唉，只是事情來的太突然，一時間令人難以接受。”

    他扭頭瞅著她，“真沒想到，原來你就是冰天雪蓮，那麼，蓋九霄爲了你而冷淡我母親，也算情有可原。你確實有種令人難忘的魔力。”

    阮鳳竹聽了這些話以為他有心諷刺，但蓋楚鴻語氣和表情都很真誠，她不禁又迷惑了。

    這個楚鴻真是令人費解，令人難以明白他的所思所想。

    蓋楚鴻又道：“只是，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

    他看看阮鳳竹，黑如點漆的眼睛猶如寒星孤潭閃閃生光，阮鳳竹不敢迎視，低頭說道：“因為那些往事……”

    “因為那些往事對你而言，同樣是很深的傷害，是麼？”

    阮鳳竹點點頭，她不能不佩服蓋楚鴻的洞察力和心細如髮。

    蓋楚鴻心裏一陣發苦，忘情的攏攏阮鳳竹的長髮，痴痴的說道：“否則，你也不用整日的鬱郁、滿腹的悽楚了。”

    東方已漸漸泛白，兩人盡皆不語，俱都瞧著天際一線紅絲泛上來，漸而蔓延，緩緩的掠過青山，緩緩的掠過白雲，緩緩的將東方染成絢麗。

    一場軒然大波終於如滔天巨浪般過去了。

    蓋楚鴻並沒有因此而與她生分。

    阮鳳竹忽然感覺自己其實很在意蓋楚鴻的。

    比如這一次，要是他堅決因往事而記恨自己，自己真的會很傷心失望，很覺心底空落落的。

    阮鳳竹一針一線的縫補著蓋楚鴻被劍刺破的衣裳，胡思亂想著。

    門一開，秋心走了進來，手裏提著一包鹹味花生仁。

    阮鳳竹停了針線，溫柔的笑道：“方剛找你你不在，敢情買東西去了？”

    秋心哪裏是買東西，驪姬隨柳域來到京師，柳域暗自佈置擒拿阮鳳竹的同時，著實掛念秋心的驪姬悄悄潛入四方客棧尋了她去。

    驪姬詢問了她的境況，知道她很難過，又苦口婆心的勸說秋心拜自己為師，秋心仍搖頭拒絕，無法處，驪姬只得罷了。

    秋心腦海中轉著心事，慢慢的往回走，沿街有人吆喝：“花生仁、鹹味花生仁！”

    她知道蓋楚雁最愛吃這個，想想他的可惡，又想想他的可愛，秋心終於硬不起心腸不買。

    此刻，阮鳳竹笑眯眯的起身拉秋心坐下，看著她手裏的東西，一笑而道：“花生仁？雁兒最愛吃它了，是買給他的吧？”

    秋心臉一紅，不置可否。

    阮鳳竹心裏有了數，摟過秋心的肩膀，溫言道：“心兒，你六歲來到紫檀堡，我敢說待你比雪兒無異。”

    秋心納悶，夫人怎麼無緣無故的說起這些？

    且留心靜聽。

    “現在，你、鴻兒、雁兒都大了。楚鴻是死活不娶妻，我們再拗不過他的。但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不能因此而耽誤蓋氏煙火吧。”

    秋心越聽心越跳，隱約感覺到了什麼，不由得把頭低下去。

    阮鳳竹輕輕的又道：“心兒，你須對我講實話，你，”她盯住秋心的眼睛，“喜歡雁兒麼？如果喜歡的話，我就作主讓他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