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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奇俢的接風宴

    主角團六人越想此事越不對勁,連日出了白歲城,乘雲船飛回碧寧山。

    如他們所想,魔族與仙族交戰的事情已經傳遍了,天君收奏報,稱前去萬鈷窟的天兵天將與天君之子奇俢,在萬鈷窟外陳兵月餘,讓萬鈷窟魔王對偷種魔引戕害仙族的事情給交代。

    萬鈷窟蠱魔三推四阻不願露面,只滿口稱誤會,來回地打太極。但誰知近月蠱魔忽而發難,竟是不知從何處撕開了口子,對一部分天兵無聲息地種了魔引。

    被種魔引的天兵失智發狂,從內部就亂了起來,若不是奇俢用兵有方,又和手下仙官配合默契,險些就葬送在萬鈷窟。

    演武場上,姜晚晚六人圍坐在一塊兒,聽著師門中訊息最靈通的三弟子貫風喋喋不休。

    “哎大師兄,你們回來的真是時候,萬鈷窟那邊的捷報剛傳回來,聽說是場險戰,嘖嘖,你們剛從白歲城回來,應該也知道白日流火的事情吧!”

    邱餚連連點頭:“我們倒是沒有親眼所見,但也聽當地人說起,那流火……不會真是誰的元神燒了吧!”

    貫風故作神秘地將眾人往中間招呼,黑灼灼的眼珠雪亮,壓低了聲音:“據可靠線報,萬鈷窟故技重施在天兵之間種魔引,企圖神不知鬼不覺地解決仙族人馬……我方將帥奇俢小殿下反應敏銳,當即就下令斬殺了種魔引的天兵,隨後命人假扮墮仙,製造大本營動亂狀況,待蠱魔的人以為勝券在握大兵來襲,瞬時將其甕中捉鱉……”

    “那白日流火,就是隕魔了,他被數個仙官和奇俢殿下包圍,戰而力竭,最後元神燃燒而亡,從空中墜落。”

    貫風說得眉飛色舞,還止不住地拍心口:“這好在是仙族贏了,若真著了蠱魔的道,天兵悉數折損,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眾人靜靜點頭。

    如今隕魔已死,妖族淮桓水那邊又有柳盼盼坐鎮,想必不會再出現墮仙之類的禍事。

    只是萬鈷窟和仙族這一場戰打下來,原先的和平條約幾乎等於作廢。好在魔族十二窟如今兩窟魔王身死,其他窟的首領想必有野心也不敢輕易和仙族叫板,如此兩界應能和平數百年。

    仙族險勝歸來,天君大悅,在九重天大擺宴席,為奇俢和眾仙官接風洗塵。

    四日後奇俢與眾仙官歸來,九重天的宴請大殿張燈結綵,三十六名仙娥身著桃粉衣衫款款伺候於宴席間,為有功的兵將與仙官添菜斟酒。

    大殿中央,數名仙衣雲裳的舞者翩翩旋身,伴以絲竹陣陣,一派君臣和樂景象。

    姜晚晚身為天族至親,也應邀在列,她挨着天后下首一處座位,和畢孚左右分桌,抬頭望著大殿中騰龍鎏金的重簷蓋頂,鏤空的四邊繁複天窗灑下盈盈光輝,仙霧繚繞間,更顯氣派恢弘。

    天君威儀上座,對宴請的眾將發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激勵寬慰,眾將士齊謝天恩,氣氛頓時就熱鬧活絡了。

    姜晚晚向來不耐應付這種官方場面,只埋頭吃宴席上的糕點,偶爾和畢孚搭話兩句。

    她咬下玉盤中一塊瓊玉霜糕,入口即化的綿軟充盈唇齒間,瓊花與清露的香氣包裹味蕾。

    吃得正歡,忽而後桌兩名喝得微醺的仙官把酒交談,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落進了她的耳朵裡。

    “此番奇俢殿下立大功,為仙魔兩界至少爭取了數百年和平,揚我仙族威名,實在大快人心。”

    “仙友所言極是,奇俢殿下少年英才,此番過後也必得天君重用,前途不可限量啊。”

    青衣仙官深飲一口,酒氣映紅了雙頰,語速也拉得長長的:“哎,前途哪裏不可限量了,奇俢殿下再是優秀出色,到底是庶子,是蕭天妃所出……”

    意味深長的長音,讓一旁的墨衣仙官旋即就抓住了重點,也點頭嘆息:“天族向來立嫡,這點毋庸置疑,只是可惜了奇俢殿下如此出色少年,日後要給那位做下臣,到底呀還是得命好,本事在運道面前,都要遜一成呢。”

    “哈,那位的運道可不止一般好,老夫位列仙班數千年,滿耳朵都是聽得那位的荒唐事,如今是儲君,還道少年頑皮,若日後上了大位還是如此,與奇俢殿下兩相一比擬,羞哉……羞哉……”

    墨衣仙官壓低聲音笑起來:“總不能登了大位還招貓逗狗吧,那成什麼了……”

    青衣仙官也笑:“那誰知道呢,仙友瞧這些年,那位的性子有半分改變沒有?”

    “哈哈……不可言說啊……”

    ……

    姜晚晚默默吃著糕點,將身後的議論聲都聽進耳朵,她下意識回頭看,兩名仙官勾肩搭背推杯換盞,又聊起了別的話題。

    這真是……

    她嘆一口氣,若畢孚優秀出色,被人揹後詆譭議論,她定是要替畢孚討個公道。

    但……

    人家說的沒錯啊……

    她下意識望向畢孚右邊的奇俢,少年人氣度沉著,與天將侃侃笑談,一身玄色織金錦袍襯得身量修長肌理勻稱,眉目間皆是謙遜與涵養。

    再望畢孚,那廝毫無形象地滿頭吃飯,嘴角沾著食物渣子,閉眼欣賞仙樂如痴如醉。

    兩相對比,真是慘不忍睹。

    “表妹,你幹嘛偷偷盯著我看?”畢孚餘光掃過來,狐疑地轉頭,又伸手護住了自己前面的食物,“你桌上有,別想讓我分給你。”

    姜晚晚:“……”

    她回以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想了想還是往畢孚那邊挪近一些,向他勾勾手。

    畢孚開始一動不動,見她堅持只好嘟囔兩句靠過去。

    “到底什麼事?”

    姜晚晚低聲道:“表哥,你心這麼大的嗎,奇俢大勝歸來,人人都在誇讚,你還在這裏吃。”

    畢孚眨了眨眼,迷惑懵懂:“可是這是父君設宴啊,我不吃席還能幹嗎。再說了,那麼多人誇奇俢,我就不用誇了呀,要不他耳朵都聽得起繭子了。”

    “重點是誇嗎……”姜晚晚忍住翻白眼的衝動,試圖和這個擺爛的儲君把道理掰開揉碎,“奇俢殿下出色,表哥身為儲君難道不應該反省自己,做出改變嗎,否則日後人人都將你和奇俢對比,背後流言紛紛,你心裏可會好受?”

    畢孚毫無觸動,甚至還放肆地咬了一口糕點,嚼得腮幫子鼓鼓囊囊。

    “我幹嘛要改變呀,奇俢是奇俢,我是我,我若變成了奇俢的樣子,那我還叫畢孚嗎?”

    姜晚晚睨他一眼:“自信這兩個字屬實讓你理解明白了。”

    罷了,她根本勸不動這個擺爛王,要是勸有用,天后和天君也不必操心至如今。

    -

    宴席散去後,仙人們向天君請安告離,陸陸續續離開了大殿。

    奇俢身為接風宴的主角,自然是作陪到最後,待宴席徹底散盡,目送天君天后離去,他才帶著自己心腹手下回到寢宮。

    熱鬧散去後,往往是更空洞無助的寂寥。

    奇俢由仙娥伺候著褪去外衫,換了一身乾淨清爽的淺色短衫,倚在桌邊揉捻頭穴。

    今夜的仙露烈得很,用千年的杏花釀製,雖醇厚清口,卻後勁大。

    他只覺上半身燥熱涌動,還有些說不出的煩悶。

    奇俢並不是一個熱於交際應酬之人,只是今日身為接風宴主角,不免要笑迎各路仙人的誇讚祝賀。

    心腹仙官青沛侍立在側,替奇俢溫了一壺醒酒湯,恭恭敬敬地半跪著斟在碗中。

    “殿下,喝些醒酒湯,便不會那麼難受了。”

    奇俢擺擺手,修長的手指抵著額頭,抬起雙眼,黑沉的瞳仁露出倦態。

    “關於萬鈷窟的後續處理,都編寫成冊了嗎,明日上殿還需呈交於父君,此事纔算圓滿。”

    青沛道:“殿下放心,我已準備妥當,只是……”

    青沛看一眼奇俢,欲言又止。

    “你我自小一處長大,有什麼話還說不得?”奇俢失笑。

    青沛猶豫片刻,沉聲:“殿下,我說句不該說的,您又不是儲君,何必事事都要盡善盡美,在萬鈷窟的時候,您就不顧自身安危,和蠱魔正面交鋒,那樣危險的境地,差一星半點後果不堪設想……”

    “都是爲了仙族,我身為天界的人,更應該以身作則。”

    “就算作戰是爲了仙族,那今日呢?”青沛音色低沉,隱隱還有些不平,“今日殿下和那些仙官把酒言歡,他們字裏行間對畢孚殿下唏噓指責,您還要為維護畢孚殿下顏面處處貶低自己為他說好話。說句大逆不道的,天君陛下身魂歸化天地後,九重天是畢孚殿下做主,您再怎麼盡職盡責,日後也是為他做嫁衣……”

    “住嘴。”奇俢臉色沉了下來,兩頰紅暈仍在,那雙黑沉沉的瞳卻顯得冷而不容侵犯。

    “嫡為尊,庶為從。本殿下生來就是人臣的宿命,這是指責,也是本分,輪不到你在這裏抱不平。”

    冷漠而平靜的音調,好似寒潭一汪死水,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青沛低下眼簾,跪地告罪:“是,屬下多嘴逾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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