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臣有罪!
當寧淺被押入督查司的訊息,傳回靖王耳中時,靖王手一抖,竟將掌中茶杯掉落在地,溼了一身仍渾然不覺。
不知怎的,他眼前一遍又一遍的浮現出那人巧笑倩兮的鬼臉,時而嬌嗔時而鋒銳的巧嘴…
直至呆愣了半晌,他才恍然察覺到,原來她的音容笑貌早已一點一滴的刻畫在他心間。
根本無法忘懷。
就如現在,他分明知道昭帝是為鳥盡弓藏,才順從睿王黨及世家的算計,捉拿瑞安以威脅老國公交出兵權…
按理,只要老國公一日不鬆口,她便有一日安全,可他仍然難以控制自己焦灼的內心!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原來早在她第一次闖入靖王府時,她就已闖進了他的心!
駐足,紮根,直至…
佔滿他整顆心!
情不知何起,奈何一往而深,他似乎中了她的毒,又似乎心甘情願。
曾經有多少次,他明明可以丟下她這枚頑劣不聽話的棋子,另擇他人,可他終究還是縱了她在他面前肆意而歡。
這其中緣由,他是真不知嗎?
靖王只覺自己的心臟碰碰跳動,每一寸都在叫囂著救她,救她…
縱使揹負千古罵名,縱使付出一切代價,只要能救下她,他就是殺兄叛國又何妨?
她為他當了那麼多次靶子,她為他承受世家群黨的針對,她為他作盡天下,卻只為在他心間烙印一抹痕跡…
既如此…
他為她覆了這天下,逆了這昏君,又有何妨!
“來人,傳太子過府!”
今夜的皇宮不知為何暗淡了不少,就連宮道上往返的宮人與內侍都少了很多,太子的雙眸愈發複雜。
他自幼被立為太子,被朝臣和百姓視為儲君,大乾的未來…
可他很清楚,他不過是父皇掌中一枚棋子。他這位父皇看似仁善,實則乾綱獨斷,已過半百之年,卻遲遲沒有放權的跡象!
他雖名為太子,可實則不過是父皇用來給朝臣交代的一個藉口,而每當他有一些治國良策,都會被他的父皇一一駁回。
只因,他父皇怕他威信更勝,有朝一日覆了他的統治!
只是以前的他,從沒有想過反抗,可現在,有了皇叔的支援,他才發現原來一切都離自己這麼近!
只要,再進一步!
他,便是這天下共主!
野心,漸漸侵蝕他的內心,令他那雙往日平和的眸子,染上點點幽暗。
待看到靖王的兵馬集結於父皇寢宮時,太子一向波濤不驚的內心,終於燃起熊熊烈火!
成王敗寇,在此一搏!
京都外,還有二十萬雄兵為他所用!
那是鎮國公為救自己的孫女瑞安,與他達成的共盟!
要怪,只怪他那位好父皇被扳倒世家的喜悅,衝昏了頭腦,竟想鳥盡弓藏,屠刀宰忠良吧!
太子想到那個智慧超群的少女,在睿王黨小動作之前,便告知他的話——
“昭帝不忍,以萬民為芻狗,明知我祖父為功臣,卻視忠良為仇敵,此次我祖父再獲大勝,昭帝必會想方設法收回兵權!”
“臣女瑞安不才,不願為昏君所用,若有朝一日,昭帝屠刀相向,臣女不求自保但求問心無愧!”
想起那女人說話時的眉眼,太子心間至今仍覺既驚又慶幸。
幸好,他沒有對那個女人在意的任何一方勢力動過手!
層層燭臺將御書房照的如同白晝,昭帝年過半百,流連後宮的日子早已過去,更別提近日總覺得身體不適,因此,他睡在御書房的次數倒是極多!
突然,他聽見門口傳來沈恆之冷冽充滿警告意味的聲音:“殿下深夜來此,意欲何為?”
而今這宮中能被稱作殿下的不過是那三人!
昭帝起身透過窗戶看到窗外漸漸聚在一起的火光,臉色一變!
他也走過年少時那段爲了奪位腥風血雨的日子!
生在皇家,每個人幾乎都是從一出生就要學會勾心鬥角,尤其是皇子,從生下來起就在為登上帝位那一天做努力。他的前半生一直在權力與算計間浸淫,因此,他幾乎是瞬間蹦出一個念頭——
有人要造反!
那個人是誰?
“父皇,是兒臣!兒臣有要事要親自稟告父皇!”
是太子?
“太子殿下,微臣奉勸你一句,萬事沒有回頭路!陛下還在休息,你要是今日將你這些人馬帶走,我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什麼都沒發生過?不可能,”太子搖頭,“只怕現在,我親愛的父皇已經起身在聽我們的對話了吧?”
“倒是我要勸沈都督一句,識時務者爲俊傑!就算是整個京城裏所有的禁衛軍加起來,你和你手下那點錦衣衛也不是我二十萬大軍的對手!”
沈恆之眼瞳微縮,“你,你居然勾結鎮國公!”
帝位的更迭向來驚心動魄,皇城裏的火光已經衝破天際,熟睡的睿王亦已驚醒!
幾乎是出於皇室子弟的直覺,他立刻意識到有人在發動宮變!
身側的柳芊芊也被動靜驚醒,二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慌亂與放手一搏!
“所有府兵,聽我命令,”火光裡,只見睿王的唇角泛起一抹決絕興奮的笑,“救駕!”
馬匹的噠噠聲響徹整個街道,一直通向皇宮,跨過層層阻礙,繞過道道宮牆,是死是活,今夜見分曉吧!
而另一邊,柳纖纖匆匆抵達督查司地牢。
寧淺正輕輕笑著,撥弄著髮絲,一副將地牢當成自己閨房的模樣。待聽到腳步聲傳來,寧淺也未抬頭,只輕聲道了句,“柳纖纖,終於想起我來了?”
聞言,柳纖纖驀地想起寧淺以身為靶毆打世家子弟,卻令昭帝光明正大的取消了世家世襲罔替的資格,心中對寧淺猜到她會來並沒有如何意外。
畢竟,雖然她從未明著與寧淺交手,可暗地裏早已過招無數。
不得不說,這開了竅後的瑞安,確實是個勁敵。
“你是靖王的救命恩人,又是鎮國公唯一的後人,我不願與你動手。乖乖跟我走,只要靖王和國公退兵,我定保你周全。”
柳纖纖不願與她多費唇舌,手一揮,眨眼之間,屋內出現了數十個睿王黨暗衛,手持刀劍,目光灼灼地看著寧淺。
他們既怕寧淺有異動,又怕寧淺性烈直接自盡。
卻不想,寧淺竟一點都沒有反抗的意思,更沒有以死鑄就太子大業的心思,只輕輕嘆了句,“真可惜,你到底還是沒繃住你那張白蓮皮,露了猙獰…”
嘖,真醜。
柳纖纖黛眉怒挑,卻又不做動作,沉默半晌,她忽然笑了,“看來你也不過如此,我還以為靖王能為你起兵造反,你定會以死明志,卻不想,你也不過是個貪生怕死之人。”
“死,誰人不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