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寧縣衙門。

    “父親——”

    曹縣令聞聲抬頭，見到大兒子進來，放下手中的公文，“永年，你不讀書來這裏做什麼？”

    曹永年一向對父親有些畏懼，聽見父親語氣裡的不喜心裏有些退縮，可不知怎的他腦海裏出現了林六孃的笑靨，又鼓起了勇氣。

    “兒子此來是有事情稟報父親。”

    “何事？”曹縣令心裏有些驚奇怪，自己的這個兒子平時見了自己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也因為這一點自己難對這個兒子生出什麼慈父之心。

    今日竟見這個大兒子主動來找自己說事。

    曹永年道，“永樂酒樓最近在派發免費的糕點，兒子發現這糕點中放了和豐樂飯館的澄花糕相剋的白杏果，若有人同時吃了兩家的糕點，就會中毒，還請父親嚴查永樂酒樓，阻止此惡毒行徑。”

    “那白杏果可有毒？”

    曹縣令聽了卻沒什麼反應，並沒有出現曹永年預料的勃然大怒之色。

    “並無。”曹永年搖了搖頭。

    “既然如此，你又有什麼原因說是針對豐樂飯館的呢？若只是巧合呢？你有什麼理由禁止永樂酒樓再分發或是出售這種糕點呢？”

    曹永年有心指點這個兒子。

    “可是……那永樂酒樓的作風父親也是知道的，白杏果和澄花果都不是常見的東西，若不是故意為之，怎麼會有如此巧合……”曹永年一著急說錯了話，“難道父親是因為永樂酒樓是六姨娘兄弟開的，所以故意包庇嗎？”

    “放肆！”曹縣令有些動怒，“難道你爹我是這樣的人？”

    曹縣令看著這個自己曾寄予厚望的大兒子。

    大兒子是他第一個孩子，又是個男孩，雖然不是正室所出，但是自己也曾對他寄予厚望。

    哪裏知道他愚鈍不堪，性格優柔，如今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看不透！

    然而面對父親的動怒，曹永年這次卻沒有退縮，固執地看著曹縣令，“兒子不敢，只是那永樂酒樓平日裏就囂張慣了，如今竟敢爲了和豐樂飯館的舊怨傷害無辜的百姓，兒子不能坐視不管！”

    曹縣令看著曹永年第一次露出不肯退讓的架勢，還有些吃驚，又有些欣慰。

    剛纔的怒火一下子消了下去。

    平時這個向來唯唯諾諾的兒子竟然第一次有了主見，不知是什麼使他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罷了，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孩子。雖然愚鈍了些，但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現在也知道有自己主見了……

    自己正盛年，以後還有日子，多加教導便是了。

    曹縣令嘆了口氣，慢慢引導他，“你考慮百姓是好的。只是你若是要懲處永樂酒樓，要如何拿出讓人信服的理由呢？”

    “兒子命人去查那糕點的食材原料……”

    曹永年的話沒說完就被曹縣令打斷。

    “錯！大錯特錯！”曹縣令說道，“我要懲處永樂酒樓，根本不需查究他送的糕點裏麵放了什麼，永樂酒樓此舉本就是料定別人抓不住他的小辮子……我便要查究他的其他錯處，他有錯處抓在你的手裏，到時候打算怎麼辦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永樂酒樓做出的事情曹縣令其實已經知道了，六夫人的兄弟藉着曹縣令的名頭橫行霸道，曹縣令雖然愛好美色，卻並不是爲了美色昏頭腦的人。

    早就有人把六夫人兄弟的所作所為報給了曹縣令。

    曹縣令也有意敲打一番。

    聽了父親的話，曹永年一下子語塞了。

    曹憲令看著曹永明的表情，不禁在心裏頭暗道，自己的這個兒子還是太過於心慈手軟，固守成規，不懂變通。

    曹縣令嘆了口氣說，“罷了，你下去吧，這件事情我自有決斷。”

    “父親！”曹永年還想說些什麼。

    曹縣令卻朝他揮了揮手，不容拒絕地說道，“下去吧。”

    ……

    下午林六娘和孫二翠照例去山裏採果子。

    在進山的時候，林六娘感覺到後面有人在跟著他們。

    不過這也不是頭一回林六娘感覺到她們被偷跟了。

    這些天周家的日子越來越好，而林六娘和孫二翠每天採果子，也引起了村裏人的注意。便有人在她們進山時偷偷跟著她們，想要找到周家賺錢的秘密。

    不過說來也怪，或許是因為山路崎嶇，大部分跟著林六娘她們後面的都會跟丟了路。只有那麼一個兩個的，跟著她們到了採果子的地方。

    馬大娘就是其中一個。

    馬大娘跟著她們到了野山慄果林，不僅臉上沒有跟蹤人的害臊，還旁若無人地搶摘起野山慄果來。

    不僅如此，馬大娘還越來越過分，有時候林六娘她們已經站在那兒選好了，準備摘果子了，馬大娘還特意來橫插一腳，搶先一步把林六娘她們看中的果子摘走。

    孫二翠在一旁氣得罵起來，“馬婆子，你做事也太不厚道！”

    哪裏知道馬大娘一點不心虛，反而還擊道，“你們周家做事纔不厚道呢，瞞著村裏人偷偷發大財！”

    馬大娘盡撿著那又大又飽滿，沉甸甸地掛在枝頭的果子，很快裝滿了一筐，臨走時，還挑事地看了一眼林六娘二人。

    孫二翠那個暴脾氣喲，差點就要把筐子放下，追上去和馬大娘掐架。

    林六娘勸下了孫二翠，“大嫂，這果子長在野外，咱們也攔不住別人來採……反正這果子有這麼多，也摘不完，就讓她去吧……再說咱們主要是做果糕，別人也學不去……”

    這野山慄果是一批一批的成熟，但是長得也快，每天都有一批果子成熟。

    今天的大果子都被馬大娘摘走了，好在林六娘平日裏只挑那些八九分熟的果子，林六娘又挑挑揀揀了好一會兒，裝滿了兩個竹筐，和孫二翠回去了。

    一路上一直到回家，孫二翠因為馬大娘這事兒心裏憋著氣。

    這事林六娘勸也沒用，乾脆任由她自己想開了。

    不過第二天早上，孫二翠就又紅光滿面，神采飛揚了。

    林六娘還道是孫二翠這麼快就想開了。

    沒想到孫二翠主動說了緣由，“六娘，你知道不？那馬大娘啊，可真是自己做事不厚道，老天爺都看不過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