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賣的這是……魚？”二夫人看見一旁水桶裏盤著的大鯉魚，有些稱奇，“冬日裏頭倒是罕見這麼大的鯉魚。”

    林六娘看見二夫人，心裏頭微微一動，想到自己還沒賣掉的鯉魚，“這大鯉魚是剛從河裏撈上來的，夫人看這魚鱗光滑透亮，魚肉也是肥美鮮嫩，冬日裏用來燉湯最補身子不過，市面上也再找不出第二條這麼大的野生鯉魚……如今就剩這一條了，夫人可要帶回去？”

    一旁的孫二翠見二夫人打扮不俗，心道這些大戶人家都出手大方，不在意價錢，說不定能賣個高價。

    她心裏頭和林六娘想到了一塊去，也熱情地招呼道，“這是同一批鯉魚做出來的魚羹，那一條做魚羹的比如今一條還小些……夫人嚐嚐便知，味道是市面上尋常鯉魚比不了的……”

    二夫人還沒動作，身後的小丫鬟先露出不屑的神色，“我們夫人是何等的身份，怎麼能吃這樣的東西？”

    “無妨。”二夫人看了一眼身後的丫鬟，那丫鬟立刻低下了頭。

    二夫人轉頭朝林六娘笑道，“既然如此，那便給我來一碗吧。”

    林六娘從木桶裏舀出最後一碗魚羹遞給二夫人，二夫人從他手上端過荷葉狀的碗，“這碗倒是精緻的很。”

    二夫人輕抿了一口，鮮嫩的魚肉被熬成軟糯的湯羹，入口即化，這一口彷彿使五臟六腑都舒暢起來。

    二夫人不自覺喝了小半碗，驚覺自己竟然不自覺喝了這麼多，這才猛地停下，將荷葉碗遞給了身後的丫鬟。

    二夫人對林六娘道，“你的手藝倒是不錯，我果然沒找錯人。”

    “多謝二夫人誇獎。”林六娘心裏一驚，面上仍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不知道二夫人可有什麼事？”

    剛纔林六娘便看出來，二夫人來集市上是直奔她們攤位。如今又說特意找自己，不知有什麼事能讓一位縣令夫人來找自己。

    林六娘暗暗警惕，只怕不是什麼輕巧之事，但也恐怕由不得自己拒絕。

    二夫人笑了笑說，“我原先也沒想到是你。近日來我家老爺胃口不好，我聽說城裏的豐樂飯館新推出一款澄花糕，極其開胃，我便想請做這澄花糕的人到府中來，做這道澄花糕……我向豐樂飯館的夥計打聽到你，知你往這兒來了，便找了過來，沒想到還是從前見過的……”

    最近六夫人風頭正盛，一個人霸佔了曹縣令的寵愛，不僅如此還在曹縣令面前上眼藥，有意無意地說二夫人所生的大公子怠於玩樂，疏於學習。

    曹縣令本來就對性格溫吞的大兒子有所不滿，覺得二夫人過於寵溺兒子，致使他優柔寡斷，沒有男子氣概，也無進取之心。

    尤其是上一次沒有考中秀才，曹縣令對這個兒子愈發挑剔起來，覺得這個兒子難成大事。

    二夫人的話更是火上澆油，引得曹縣令對二夫人所生的大公子更加不喜。

    二夫人見六夫人把心思動到了自己孩子身上，哪裏能忍？她從曹縣令身邊侍從得知，曹縣令因為最近略感風寒，胃口不好，便想在這上面下功夫，重新籠絡曹縣令的心。

    二夫人手下的人獻計說城裏的豐樂飯館有一澄花糕，近來極火，清淡開胃，或許能對曹縣令口味。二夫人今日找上豐樂飯館，向他們討要做澄花糕的人。

    豐樂飯館的老闆起初還不願說出林六娘，怕給她招來麻煩，後來見二夫人態度誠懇，又說自己是想請林六娘做糕點，態度不似有惡意，便把林六娘她們的去向告訴了二夫人。

    二夫人面相溫婉，看上去極好說話，但是溫柔的語氣裡藏著令人無法拒絕的強硬。

    林六娘心知自己沒有辦法拒絕二夫人，還不如爽快的答應下來，給二夫人留個好印象。

    但是……

    林六娘有些為難，“夫人賞識我的手藝是我的福氣，只是做澄花糕的材料需要現採的澄花果，今日已經用完了，做的澄花糕也都供給了豐樂飯館，夫人若是想要，可以向飯館購買……”

    原以為這樣說了後，二夫人會打消主意，沒想到二夫人卻道，“無妨，沒有澄花糕，我嚐了你做的魚羹也是不錯，口味清淡，不失鮮美，與我尋常吃的都不大相同……你就到府上做一碗魚羹，府中什麼食材都有，任你取用，也不會叫你白去一趟。”

    今日這魚羹雖然做得清淡，但是異常鮮美，細碎的魚肉裹在配菜的蘑菇和嫩豆腐裡，入口又嫩又滑。就是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二夫人也覺得眼前一亮，立刻改變了讓林六娘做澄花糕的主意。

    二夫人是縣老爺身邊的老人了，瞭解老爺的口味，這魚羹定能得他的心意。

    “不知道兩位怎麼稱呼？”

    “我姓林，夫家姓周，這位是我大嫂，姓孫。”

    “周林氏，周孫氏……”二夫人向她們點頭微笑，請她們一同坐上馬車。

    馬車停在了一處高大的宅邸門口，抬頭可見門上掛著一個黑底紅字的實木牌匾，上面寫著燙金的兩個大字，“曹府”。

    入門便是曲折遊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隨處可見樹木山石，還有許多模樣標誌的侍女在兩邊迎著。

    看曹縣令這自己置辦的私宅，便知曹府之家底豐厚，竟一點也不比做生意的胡府差。

    林六娘原以為二夫人會讓丫鬟領自己到廚房，沒想到二夫人竟然親自把自己一路帶到了廚房。

    廚房的管事早早得了訊息，恭敬地等在一邊。

    “你看著，你還需要什麼東西？我讓他們去準備。”二夫人態度和善，彷彿真是怕底下人怠慢，才親自陪林六娘過來。

    林六娘看了一眼廚房上已經準備整整齊齊的食材，連忙道，“這些就夠了。”

    林六娘開啟自己帶過來的木桶，把鯉魚撈出來，還照著之前的步驟殺魚刮鱗，切肉做羹。

    林六娘在廚藝上本就有些天賦，後來又得了村長家的那家那份古籍，進步是一日千里。今日又藉着曹縣令府上的上好食材，更是把自己的精湛廚藝發揮得淋漓盡致。

    還未等出鍋，一股濃郁勾人的魚羹香氣便在廚房裏頭瀰漫開來，就連曹家的廚子都被勾起了饞心。

    站在一旁的二夫人面露滿意之色，她本來還有些沒底，如今纔算徹底放下了心，心道並沒有找錯人。

    林六娘做好魚羹後，二夫人親自端著魚羹去了曹縣令的書房。

    書房外，門童有些為難地攔住了二夫人，“二夫人，六夫人正在裡面……”

    二夫人心裏對六夫人的不喜更盛，她淡淡地看向門童，“怎麼六夫人能進去，我不能進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