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不是這個意思。”門童一慌，不敢再攔。他想起來這位二夫人雖然平日裏出了名的寬容體恤，但是管家的時候也是雷霆手段。

    “老爺，您嘗一口嘛？妾知道老爺最近胃口不好，叫妾兄弟在外多番留意，找到這個廚子，聽說他祖上還是宮裏御廚呢！老爺嚐嚐味道怎麼樣？”

    曹縣令見自己年輕貌美的小妾在自己懷裏撒嬌，喊得他身子都酥了。雖說六夫人端上來的湯過於甜膩，曹縣令還是勉為其難地喝了一口。

    “老爺——”

    “你怎麼來了？”見到二夫人進來，曹縣令立刻輕咳了一聲，放開了懷裏的六夫人。

    二夫人把手裏的魚羹放到桌上，裝作沒看到之前曹縣令和六夫人的打情罵俏，溫聲道，“老爺近日處理公事辛苦，胃口不佳，教妾身十分擔憂。妾身聽聞豐樂飯館有一手藝了得的大廚，特意把她請來，給老爺做了這道開胃的魚羹……”

    “哦？”曹縣令對這豐樂飯館倒是有些印象。

    主要是豐樂飯館最近因為澄花糕又在休寧縣火了起來，為此六夫人在他耳邊不少抱怨，說自家兄弟開的永樂酒樓被搶了生意，指望曹縣令能替她兄弟出氣。

    只不過曹縣令雖然愛美色，到底也沒糊塗到那程度。

    之前六夫人兄弟接著他的名頭壟斷了豐樂飯館的食材，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如今人家找出了應對之策，難道還能強行讓人家關店嗎？

    曹縣令聽說是出自做澄花糕之人的手，頓時來了興趣，再看那魚羹濃稠潔白，還未靠近，就能聞到一股鮮美的香味，讓人想起幼時母親做的飯，一股暖意涌上心頭。

    二夫人陪伴在曹縣令身邊多年，看他的神色便知他來了胃口。

    二夫人端起碗中的勺子吹了一口氣，溫柔細緻地餵給曹縣令。

    曹縣令多日來食慾不振，如今聞了這魚羹的香味突然食慾開啟，這魚肉入口即化，鮮美而無腥味，不知不覺曹縣令就吃完了一碗。

    他欣慰地看著二夫人，“府中這麼多人，還是燕君最知我心意。”

    曹縣令想到二夫人陪伴自己多年，自己這麼多妻妾也是最溫柔體貼的一個，還為自己生下了第一個孩子，看著她的神色不禁柔和了幾分。

    曹縣令難得的回憶起二夫人剛入府時，二人的甜蜜歲月，他再看著六夫人就覺得有些礙眼，道，“你先下去吧。”

    “是。”六夫人是個識眼色的人，雖然心裏不願，但也不敢忤逆曹縣令，恨恨地看了一眼二夫人，扭著身子出去了。

    六夫人在院子裡看到了等候二夫人的林六娘二人，又見旁邊有二夫人的丫鬟相陪，頓時明白了林六娘就是二夫人口中所說的豐樂飯館的大廚。

    六夫人想到自己兄弟最近的抱怨，頓時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連帶著林六娘一起記恨上了。

    六夫人回到屋子，一口氣仍堵在胸口下不去。她轉了轉眼珠子，吩咐旁邊的丫鬟道，“秋菊，你等會兒去永樂酒樓找我的哥哥，就說……”

    待到秋菊領命出去後，六夫人露出陰毒的神色，恨恨地拿起剪刀剪掉了桌子上的花，“不過是個無依無靠的鄉下婦人罷了，我對付不了二夫人，難道還拿你沒辦法嗎？”

    ……

    林六娘又在院子裡等了一會兒，才見著二夫人從屋子裏頭出來。

    二夫人看見林六娘，臉上的神色更加柔和。

    “今日多虧了你，使得我家老爺胃口大開，也解了我一件煩心事。”

    二夫人給身後的丫鬟使了個臉色，丫鬟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錢袋遞給林六娘。

    “這是今日向你買魚，請你過來做飯的酬勞。”

    “多謝二夫人。”林六娘也不推拒，大大方方的收下了自己應有的酬勞。

    “書桃，你送周家兩位夫人出去。”二夫人吩咐道。

    “是。”

    林六娘跟著二夫人身邊的丫鬟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迎面走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

    他身型偏瘦，穿著一襲繡綠紋的紫長袍，外罩一件亮綢麵的乳白色對襟襖背子，頭戴一頂青紗抓角兒頭巾，腦後兩個白玉圈連珠鬢環。

    這人正是曹縣令的長子，也是二夫人唯一的兒子，曹永年。

    他見到母親身邊的大丫鬟，有些驚訝，“書桃，這位是？”

    能讓母親叫身邊的大丫鬟相送的，難道是母親那邊的親戚？

    他的視線忍不住落在林六娘身上，只見這少女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眉眼出奇地俊俏，秀目澈似秋水，穿著一身紅色團錦琢花襟外襖，就像開得正豔的火紅石榴花，明媚動人。

    “大公子。”書桃向曹永年行禮道，“這是夫人從外面請來的廚娘，因著老爺最近胃口不好，所以請她來府上。”

    廚娘？曹永年吃了一驚，但是良好的教養使他並沒有把驚訝表現在臉上。

    同時他這才注意到，林六娘雖然年紀偏小，但已經做了婦人打扮。

    不知怎的，曹永年心裏突然升起一股失落。

    直到林六娘走遠了，他還忍不住回頭，盯著林六孃的背影瞧。

    二夫人做事周到，叫人派馬車把林六娘和孫二翠一路送回了永豐村。

    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林六娘這次在村門口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就和孫二翠下了車。

    在路上，孫二翠拿林六娘打起趣來，“六娘，今日那曹大公子也怪，一直瞧著你望，像個呆子一樣……”

    “大嫂……”林六娘也沒意識到孫二翠的意思，只是心裏覺得不對，連忙打斷了她的話。

    孫二翠有時候常常說出了口，才自覺失言，她見林六娘臉上並無異樣，並沒有多想。孫二翠心裏鬆了一口氣，不再提起剛纔的話題。

    回到家後，周寡婦見到林六娘和孫二翠帶著三個空桶回來，有些驚訝，“那大鯉魚也賣掉了嗎？”

    她知道今天早上兩個兒媳，帶了一桶魚羹，還有一桶裝著剩下的活鯉魚，如今鯉魚賣不出價格，此刻見到鯉魚順利賣掉還有些驚訝。

    孫二翠興高采烈地回答道，“娘，不止賣出去了，還賣了一個好價錢呢！今日我們遇見一個大主顧，是縣老爺的夫人，不僅把魚買走了，還請六娘去府裡現燒魚羹，付了好大一筆錢……”

    林六娘把今天賺的錢都裝在了一個錢袋裏，交給了周寡婦。

    今天賣果糕的錢是八兩銀子，賣魚羹賣了二百四十文，二夫人又給了二兩銀子。

    周寡婦清點了一下，一共是十兩銀子二百四十文錢。周寡婦收下一半做家用，剩下的一半則交給林六娘和孫二翠二人自由分配。